感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一样,即使他们丢下的,是士气大振的同袍。
那些同袍在向外追击时,阵型不可避免地松散了一点,但陆廉既然已经收回骑兵,只剩下用两只脚丈量战场的步兵,那么阵型松散一点对乌桓人来说也没有什么妨碍。
但并州骑兵就是在此时突然冲出来的。
他们仿佛已经不再是一队骑兵。
因为骑兵也会受伤,也会退却,也要从远处先慢慢加速,再冲到面前,而这支骑兵风驰电掣,仿佛早已等待这一刻多时!
他们像一道惊雷,冲进这满是烈火的战场!当为首骑着黑马的将军压低身段,冲向乌桓人的中军营时,那些满脑子欢欣喜悦,激昂得两只眼睛里只有对面步兵的乌桓士兵们,竟然全然没有反应过来,便让他领着他的数百骑士冲进了中军营!
有人歇斯底里的用乌桓语大骂起来。
有人终于反应过来,将自己手中的长刀扔下,想要从地上去寻一杆长·矛。
还有人终于调转了方向,想要跟进中军营,救护自己的大单于。
但那匹漆黑如午夜的战马已经一跃而起,踏上尸山。
当马蹄轻轻刨一刨,想要适应一下这不同寻常的触感时,背上的骑士已经亮出了马槊,那不祥的寒光与骑士冰冷的双眼一同落进了蹋顿的眼中。
就在那一瞬间,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冻结了。
又有骑兵跃上尸山,“张”字大旗在烈火中显得无比刺目,引起了一阵惊呼!
但蹋顿是来不及惊呼的,因为那匹战马奔着他来了!
马槊上的寒光也奔着他来了!
还有更多越过那道残忍的“简易工事”的并州骑兵,他们咆哮着,冲锋着,汇聚成了一柄蹋顿从未见过的长剑,如闪电一般向他劈下!
——那大概就是陆廉的“列缺剑”吧。
在最后一刻,这位乌桓人的大单于浑然忘记自己身在战场,忘记自己身后的万余乌桓士兵,忘记喉咙里的鱼刺,转而想到了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
站在山坡上的陆悬鱼静静地注视着山下的这一幕。
也有乌桓人三番五次想要冲破亲军的防线,也试一试阵斩敌军主帅的目标,但他们大多在距离她很远的地方就失败了。
她身边有骑兵,有步兵,有长牌兵,还有一支五十人的弩兵小队,这支被田豫武装起来的亲军随身带着诸葛小先生最好的连弩,发矢便有一石弓之力,但只要拉动悬刀,可以连续射出十支弩·矢。
这样一群弩兵凑在一起,来人只要不是扛着铁质长牌,哪怕是着了铁甲的骑兵也要被射成筛子。
因此她始终站在土台上,根本没怎么关心乌桓人的斩首行动,而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乌桓大营的动向。
在张辽冲进去后,那些乌桓人很快也就跟着返回了栅栏后面,浓烟令她看不清他们的神情,不清楚他们到底是血红着眼睛要保卫大单于,还是仓惶地看一看大单于的生死。
但那些乌桓人也无法立刻得知中军营的情况,因此这样的行动持续了一会儿。
所有人似乎都退回了营中,只有汉军在外围未曾轻举妄动,于是营前竟诡异地留出了一圈空地。
他们在等。
等张辽出来,举起蹋顿的人头。
或是蹋顿出来,举起张辽的人头。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是兵者常事——在这片战场上,名声与履历都不能令一位将军逃离死亡,甚至智谋、谨慎、勇武也不能,因为战场上永远有无数个你猜不到的意外,其中每一个都可能左右一场战争的走向。
但她站在那里,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蹋顿的军营时,身侧的人还是意识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他最终将目光也从她的脸上移开,重新转向那座死寂一般的军营。
——就在下一刻,忽然有喧嚣声从中军营中爆发开来!
有无数的乌桓人,争先恐后,自相践踏地逃出了大营!
在他们的身后,如同羊群中的牧羊犬一般,有骑士骑着黑马,手持长槊上挑着一颗头颅,冲出了大营!
“蹋顿授首!”
当他这样高呼时,跟随着他一同冲出来的骑兵也一起高呼起来!
那声声怒吼如沉雷闪电,穿过了整片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