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见到天子实属意外。
好在吕布巡营经过,打断了这尴尬的会面。
……再看时,天子已经不见了。
就像他从未来过一样。
夕阳落在黄河上,浑浑趋于下,永无休止。
那些血迹、那些尸首、那些泛着血沫的河水都已经流过去了,仿佛什么都没剩下。剩下的只有数里外的范城,以及身后的营寨。
“你这健妇营,还真的建起来了,”吕布抱着胳膊打量了一下,“不是辎重营那些民妇。”
她也望了一眼那些女兵。
“不是民妇,”她笑了一笑,“此番攻城,我营为先登。”
“这样的功劳,微不足道。”吕布这样说道。
“温侯看来,什么样的功劳才足可称道呢?”
陆白一点也没生气。
如果是一个路过的公卿这样评价,会被她认为是种冒犯,但吕布却不同。
他与她阿姊一样,都已经历了足够多,足够残酷的战争,因此他们的评价不管是刻薄还是温和,总归是宝贵的。
“刘玄德与曹操尚未分出胜负,徐.州空虚,你若能守住仓亭津一个月,”吕布说道,“足可称道。”
陆白的眼睛轻轻眯了一下。
“东郡士庶皆心向朝廷,”她说道,“未必会惧贼势大。”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民,你该起高城深堑,以备战时。”
陆白咀嚼了一会儿吕布话语中的含义。
“温侯是担心我军中女兵无出城征战之力?”
吕布盯着河面想了一会儿,“要看来夺仓亭津的是什么人。”
袁绍精兵善于攻城,鲜卑乌桓善于马战。
高城深堑听起来是为前者准备,但如果来的是后者,以她的步兵营而言也很难敌得过。
她不能过多指望阿姊的援军,因为濮阳城三番五次击退了袁绍的兵马,势必要面临袁绍本人的怒火。
“我见过袁谭怎么攻城,”她说道,“但我不曾见过胡虏,我只听大父讲过。”
这个手刃她大父的男人沉默了很久。
“他们与咱们不一样,”吕布重新开口时,语气听起来仍然很温和,“和连死后,鲜卑无共主。”
陆白心念极快,一瞬间便理解了吕布在暗示什么。
“蒙温侯指教,”她情真意切地行了一礼,“感激不尽!”
吕布平静地望着她,于是陆白的身形与容貌似乎又渐渐退回了被小陆收留时,两只眼睛大大的,满是眼泪,气愤又害怕地瞪着她的模样。
此时的她在微笑,神情也越来越像一个将军了。
她五官高鼻深目,肌肤皎洁异于汉女,因而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美艳,与吕姁清秀端庄的汉女之美是不同的。
但吕布还是忍不住地想,如果阿姁还活着,活到二十余岁时,是不是也该这幅模样,这样神情?
若是她成了一位女将军,来请教自己该怎么击退鲜卑人,他一定会哈哈大笑,披上他的甲,拎起他的槊,骑在马上告诉她,什么也不必担心,有父亲在,那般胡儿岂敢放肆!
可如果她想的话,他也一定会带她上阵,要她亲眼看一看,大汉骑兵纵突骑击的奥妙与精髓!
吕布没有回应陆白的道谢,他身形略有些蹒跚地转身离开了。
他已经将陷阵营和高顺留给了陆廉,身边只带了数百老兵,名义上护卫天子,实际有张郃高览的万余士兵在,他的兵马更接近仪仗队了。
他的权势在迅速地消减,公卿们也待他愈见冷落,只有杨彪父子和寥寥几人还常与他来往。
若是在从前,吕布会觉得愤怒,觉得自己被冒犯和羞辱,但现在他却觉得这样很好。
之后所有的事,都同他没什么关系了。
在皇帝自仓亭津渡过黄河后不久,已经影响了黄河两岸,绵延千里的旱灾终于得到了一个缓解的机会。
下大雨了。
天地间似乎到处都是水幕,积攒了大半年的雨水在短短数日之内便倾盆而下!
已经干涸的河道里暴涨而起,先是潺潺溪流,后是湍急的河水,最后终于汇聚成山洪,咆哮着,呼喊着,自太行山而下,肆无忌惮地企图撼动每一棵树,每一间房,每一片田地。
农人在最初的欢呼之后,便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恐惧之中。
为什么会下这样大的雨!
为什么起了山洪!
水漫过河堤,渐渐进了村落,它并不冰冷,甚至几乎可以说是温热的,带着这种诡异的热度,带着浑浊的污泥与秽物,蔓延到了四面八方。
牲畜喝了不干净的水,一头头地死去。
人在这样不干净的洪水里煎熬着,也渐渐地死去了。
先是家中的老人,而后是幼童,再然后便是青壮年,尽管下痢不止,却还硬撑着一口气。
“洪水退了就好了,”那些急剧消瘦下去的农人这样安慰彼此,“洪水退了……补种一点,补种一点什么东西,咱们还能把家业重新操持起来。”
当已经饱受摧残的百姓惊喜发现暴雨已消,太阳又重新出现在平地上时,有急促的马蹄声与太阳一起出现在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