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得。
这人一路北上时,带了三匹马,因此接近剧城时,身边还有一匹体力尚足的快马,他换了马,趁着清晨靠近剧城之后,冀州骑兵立刻便察觉到了,想要将他射杀,但这人骑马跑得飞快,左躲右闪,就是不肯承这一群骑兵的情,断然不愿下马领死。就这么带着一群骑兵在城外跑了一圈,险象环生时,城上终于忙忙地寻了校尉来,拍板决定将城门打开,放他进来。
这人下了马时,两条罗圈腿抖了一抖,竟然又直起来了。
“我是刘豹!自徐.州出,正为我父刘使君送信而来!”他大喊一声,“我要见田将军!”
……刘使君今年也就三十六七岁,再看看这个瘦瘦小小的汉子,年龄比刘使君只大不小,这父子关系是怎么论的?
但田豫已经自城墙上走下来了,他见了这位刘备家的公子,便大吃一惊:
“狐鹿姑!”
刘使君的匈奴公子很是自然地行了一礼,“在下刘豹,久慕大汉天威,田将军休叫差了。须知我父见我容仪机鉴,有文武长才,又赤胆忠心……”
大清早的,田豫听了这半文不白,任何一个汉人学子都讲不出来的奇怪玩意儿,额头便一跳跳的疼。
“好,好,刘,刘兄,”他耐心地听完,客客气气地问道,“你如何来了剧城?徐.州战势如何?”
“好极了!”
一说到这个话题,狐鹿姑也立刻卸下了一板一眼背诵课文的包袱,大声地说起了这数日间,马陵山之战的来龙去脉。
他并未亲见,但溃兵之势,下邳城头也能远远地察觉出来。
这位十分狡猾的匈奴人在围城前并未进城,而是一直在远处游荡,数次差点被曹操的虎豹骑所杀时,便连忙逃去了东海。
现下他听说了这场大战的结果,再加上东海琅琊也准备出援军,立刻自告奋勇,跑来送信,顺便看一看剧城这边形势如何。
看形势……他也得赶紧立点战功了!
剧城的城墙显见有了战火的痕迹,城头被石头砸烂数次,又重新夯起来,这样修修补补,显得颜色新旧不一,十分显眼。
在那些泥土与石板之间,又有黑褐色痕迹,蜿蜒流淌,在积雪下黯淡无光,却令人不能忽略。
神色匆匆的士兵扛着武器走过,又有民夫有条不紊地搬运物资,上上下下。
城中的市廛萧条了很多,有妇人拿出自己织的布匹来卖,也有心灵手巧的汉子编些草鞋,卖食物的不多,但是有。
粟米的价格有些贵,但麦子尚可,也有些贫穷的人来这里买糠,一见便知不是用来喂猪,而是自家吃的。
糠的价格倒是很便宜,狐鹿姑想,穷苦人哪里都有,但显然这月余间的围困对剧城没有造成太大影响,因为他是知道的,若是围困日久,糠这东西也会变成千金难买的粮食。
因为吃它总比吃人要体面些。
他继续在城里走一走,继续查看那些军官和士兵的状态如何。
在走过一条街道后,他在一口水井旁看到了一个戎装女子。
那女子似乎在吩咐周围的妇人,要她们看好水井,平时用草席将水井盖上,不令结冰,有人过来打水时,要盯好了,不能令奸邪之人有机可乘,往水井里下毒。
女子背对着他,又迎着清晨的阳光,因此整个人在一团光里模糊不清,只觉得非常熟悉。
但不对劲啊,狐鹿姑想,陆廉不是在马陵山吗?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女子转过脸来,皱着眉看向了他。
“在下认错人了。”他有点尴尬地告了罪,又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几眼——这肯定就是陆白了。
狐鹿姑原本觉得陆廉这个妹妹和她肯定不是同母所生,有可能连同父都不是,就算是族妹,那也得七拐八拐出五服了。
这俩人长得实在是不像啊!
但陆白转过头来,神情平淡地打量他时,他忽然觉得她们俩确实是有些像的。
剧城很大,四处走走,一时也走不完。
顺便还遇到了出行的孔融,连忙上前寒暄。
这位青州刺史瘦了一大圈儿,原本看起来很有珠圆玉润之美的一个高士,现在渐有飘飘欲仙的道家风度了。
说来就很奇怪。
守城是一件会给人带来极大精神压力的事,守军会日渐消瘦憔悴,脾气变得暴躁易怒也完全正常,因此孔融会瘦这么一圈儿不算什么,但为什么田豫一点也没瘦呢?
那个青年不也是文士出身吗?现在皮肤一点也不白皙了,脸蛋一点也不细嫩了,手上长了茧子,眼神也变得冷酷老练了。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汉家的文士,而是一个真正的武将了。
他甚至没有从这场攻城战中感受到什么压力。
他站在城头,居高临下地指挥守军,击退一波接一波的敌军时,他的神情与举止必然是这样告诉他的士兵的。
这让狐鹿姑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浑身都冒着黑气的,就差点想要冲过来打他,但还忍住了的年轻文士。
“孔使君,在下曾受过祢先生的恩惠,”狐鹿姑有点期待地,笑嘻嘻地问道,“他可在城中?在下方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