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所摒弃了——那个将许许多多归乡心切的士兵都记在心里的念头,仿佛火光闪过,不仅将一座座帐篷点燃了,也将那个温柔的念头燃烧殆尽。
风一吹,余烬便散了。
当她转过脸来看向他的时候,那双眼睛已经变得又黑又冷,里面只映出冰冷的火光,再不见一丝波澜。
“将军……”徐庶犹豫着,“那些士兵……”
“我没有资格救他们,”她这样平静地说道,“若我救他们,便是舍弃了其他几营的士兵,舍弃了主公与下邳。”
陆廉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剑,似乎唇角间微微带了一点笑意,转过头去,看向了士兵。
“击鼓,”她说道,“中军营在前,执旗兵在后,随我出营杀敌!”
“是!”
这样一座军营想要彻底击破并不容易。
淮阴不缺河流,因此军营一路都安置在水边不说,每座小营之间又被陆廉有意以缁车隔开,再加上夜色深沉,那些车子位置低矮,常常藏在火光之下,便成了骑兵的困扰,令他们不能随意突杀。
但即使如此,他的目的也已经完成了一小半。
在引发了那场营啸之后,陆廉的士兵自相残杀起来,也要好一阵才能扑灭,而在这样一个夜晚,难道她还有什么本事立刻集结起士兵吗?
要不是陆廉太过谨慎,以至于他无法接连于文则前后夹击这支兵马,他原本能立下比今夜更大的功劳!
曹纯不是一个狂妄的人,但当几处营地火光渐盛,他心中还是忍不住起了一点轻飘飘的,愉悦的心思。
火光熊熊,将这一片天空都点燃成鲜血般炽热浓烈的颜色。
他看了一眼这片燃烧的天空,想要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来,领着身边的儿郎们再突杀一次——这一次,他要试一试中军营的分量!
但他的目光没能立刻收回。
因为就在浓烟与烈火,战鼓与金钲之中,升起了陆廉的旌旗。
雄浑的战鼓越来越急,越来越响。
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火星似乎点燃了旌旗的一角,于是即使隔开近百步之遥,旗脚那隐隐的火光仍然落进了他的眼中。
曹纯的瞳孔一瞬间收缩时,旌旗动了。
天下没有哪支军队擅长夜战,因此夜战时真刀真枪杀敌的少,虚张声势,令敌方自乱阵脚,再待天明时逐个击破的才是正理。
因为这样的浓烟与烈火中,士兵们看不清令旗,找不到队率,只要有一个人慌了,他们很容易茫茫然地跟着慌了,然后尚未集结起来的阵型就开始崩溃。
但陆廉的兵马不是这样,那些士兵们彼此间喊的也不是“快跑啊!”“烧营了!”
当陆廉还没有出现时,他们喊的是——“将军在哪?!”
而此时陆廉终于出营了。
于是那些零零散散的声音变成了一股接一股,一浪接一浪的巨响,拍打着河水,摧击着山林!
“将军!”
“将军在那!”
“跟着将军!”
“跟上将军!”
“将军来了!”他们的声音最后汇聚成这样一句意味明确得不能更明确的话语,“我们必胜!”
在这昏暗狭隘的营间小路上,士兵们一个挨着一个,藤牌向上,环首刀在下,队率发一声喊,刀手们便步步逼近!
虎豹骑强横,天下皆知,那又怎样?无法冲锋的骑兵是算不得骑兵的!战马的四条腿再怎样矫健有力,只要狠狠地一刀斩下去!
有不服输的骑兵扬起马蹄,狠狠朝着第一排的刀手踩下,沉重的马槊似带了千钧之力,一瞬便砸向那个士兵的头颅,带起一片血色!
但第二排的矛.手不但没有退却,反而以牙还牙地将矛尖狠狠扎进马腹之中,战马痛苦地长长嘶鸣一声,将骑兵甩下了马!
甩下马的骑兵便再不是骑兵,而只是一团还在喘气的肉罢了!
矛.手拎起了长.矛,用力扎了下去!
“将军!他们渐渐起来了!”
“不如暂撤,将军!今夜陆贼必已元气大伤,将军何苦再为她损兵折将?”
曹纯的目光从那个发出了人生中最后一次惨呼的士兵身上移开。
那面大纛渐渐近了,即使是他,心中也隐隐起了一层惧意。
与陆廉正面交手,这是任何武将都不能拒绝的荣誉——但何其愚蠢?
趁着这场混乱还未消除,趁着她的士兵刚刚集结完毕,还不曾真正展开阵线,完成对他的包围,趁着……趁着陆廉营中那些骑兵还不曾在一片浓烟中寻到进营的方向!
“传令下去,”他坚决地调转马头,“咱们撤!”
这场敌袭开始到结束,其实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营中的烈火还在熊熊燃烧,徐庶还在组织辎重营的士兵去提水救火,太史慈还在指挥弩手,围剿那些在恐惧中失去心志的士兵,而第一抹天光才刚刚染红一丝东方的海平面。
张辽带领着他的骑兵,在营地两里外的丘陵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那片被火烧红的夜空。
“将军,我们可要回去救援?!”
“小陆将军自己能应付得了,”张辽这样说道,“我带你们来,不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