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也用同样的标准来要求自己,陆白心中这样想,如果田豫因为什么原因不希望她参与进来,也许是不够信任她的能力,也许是不够信任她的性情,那她也不能如他所盼望的那样,回到城墙上,同一群姐姐妹妹一起拆轻弩玩。
提起诸葛小先生新造出来的轻弩,陆白的脑子忽然像是被什么碰了一下。
陆白的脚步声离去之后,田豫终于得以慢慢地呼出一口气,平静又淡然的神情变得有些阴沉。
上阵杀敌是一回事,尤其是指挥士兵上阵杀敌。
有些将领一辈子没有弄脏过自己的手,但他们依然可以成为将军——当然,这样的名将的确略少些。
陆白若是有心追寻她阿姊的道路,那么作为女子,走在这样一条道上尽管怪异一点,但在道德上并无什么大过。
但对付青州那些反叛的士族是全然不同的一件事。
如果他能寻到证据,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公布他们的罪状,然后根据罪行轻重,或许他可以只杀首恶甚至宽恕这些人,或许他需要一场残酷的夷族,令其他怀有异心的人畏怯而缩回黑暗之中。
但如果他寻不到证据,袁谭又已经兵临城下,他也可能会用一些“意外”,甚至是一场鸿门宴,诛杀那些背叛了孔融,也背叛了这片土地的青州士人。
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不该牵扯更多人进来。
陆白是将军最疼爱的妹妹,现在又尚未婚配,虽说建起健妇营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但众人并不认为她能如陆廉一般建功立业,而多半将其视为是年轻女郎的调皮与玩闹罢了,因此对她的名声也没有什么真正的损害。
但谋杀是另一回事,尤其是谋杀那些世家豪族,他也许可以在将军回来之前将这件事的余波处理干净,也许不得不忍受青州世家群起攻之的敌意,就如同曹操诛杀边让之后的兖州一般!
如果令陆白参与进这场谋杀,就几乎彻底断绝了她另一条路——那条可以嫁入青徐阀阅世家,安稳度日的路。
田豫不清楚陆白到底对自己的人生有怎样的规划,但他心里总觉得,若他自己能够处理好这一切,那么为陆白多留一条路总是不坏的。
还有小陆将军的那些家眷,他也总得提前将她们安置妥当,护她们周全才是。
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
……田豫短暂地陷入了这样无意义的惆怅之中,但他立刻又清醒过来,重新将那卷竹简拿了起来。
那上面已经有了几家被他用笔勾了一圈。
现下又多了一个崔寿。
崔寿家的马车走得稳极了。
这架马车外表看着十分朴素,但内衬以丝绸,座下铺了香蒲席,四角又以暗格安置了香料,坐在里面十分舒适。
陆白从里面走下来时,崔寿的小夫人已经等在了门前。这位夫人生得杏眼桃腮,已经是难得的美人,但站在陆白身侧时,仍然感到了一阵嫉恨。
袁谭的妻子是冀州信都文氏的贵女,但袁谭与她并不和睦,因此陆白若是嫁进袁家成了侧室,以她的容貌而论,必是受宠的!
而袁谭是谁?袁谭是袁公的大公子,尽管有消息传言这位大公子并不受宠,但他毕竟是长子!手下有兵马,身边有谋士,若是将来袁公当真取代汉室,那袁谭岂不是……?!
这样的想法短暂地蒙蔽了崔夫人的心神,她是断然不相信天下还有谁家的女孩儿不愿嫁给袁谭为侧室的,况且陆白有什么出身?她与她那个阿姊不过是黔首家的女儿,若不是陆廉成为了天下皆知的名将,陆白便是想作袁家的婢女也是不能够的!
前番她登门拜访,劝说了陆白许久,这女孩儿似乎很是娇羞,只说要细想一想,那时崔夫人便认定了她内心是愿意的。
果然不过几日,她便又送信过来,想要登门拜访——夫君交代的事,这就成了!
陆白穿着一件绛红丝绸深衣,于是肌肤便更显雪白,眉眼仿佛画出来一般,怯怯地开口时,那声音似乎溪流蜿蜒而过。
“我自然……我自然是没有什么不愿的,”她说道,“可是阿姊不在,我怎能擅自做主呢?”
“陆将军与女郎年纪相仿,哪里就做得这样的主了!”崔夫人连忙说,“况且她若是知道,又哪里有什么不愿意的?我已经得了信,只要袁将军得了青州,他便要将文氏休弃回家的!女郎嫁过去,就是正室!”
陆白迅速地看了她一眼。
“夫人欺我,他若是真心,为何不来剧城迎我呢?”
“他现下与孔融交恶,如何前来!”夫人想也没想,“但大公子的确是真心爱慕女郎呀!”
陆白似乎犹豫了一会儿。
“我还是不信,”她轻轻地噘了噘嘴,“我阿姊可是名满天下的将军,我出嫁时怎能全无排场,没有送嫁,也没有迎亲之人呢?”
话说到这里,几乎就是已经成了。
这女孩儿到底是个爱慕虚荣,被富贵迷了眼的蠢人,一点也没想过她作为陆廉的妹妹,这样主动地攀附袁家,青州士族将如何看待她,又如何看待陆廉?
但出身低贱之人常有这般鼠目寸光,只能看到眼前一点小利的,崔夫人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她大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