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青年谋士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里露出了一丝赞许。
淮阴北有下邳,南有江都,旁边便是刘备的粮仓淮安。
这座城平时并不显眼,但此时若曹操奇兵袭城,令南北隔绝,从此下邳想要南援刘备的路就被堵在这里了!
而更可怕的是,如果能一举袭取淮阴和淮安两座城,不仅彻底断了刘备的粮道,更可以北上围困下邳!
“我需要给驻守淮安的傅士仁写一封信,”她立刻说道,“须得提醒他加强戒备,不可中了敌军的埋伏,擅自出战。”
徐庶捻了捻小胡子,“在下记得……将军督青州军事?”
他的声音很温和,现下还在七月,帐篷外炎天暑热,帐篷内也没凉爽到哪里去。
但她还是感受到了一阵凉爽。
徐庶不会说袁绍一定会出兵,因为北方还有与公孙瓒的战事未消,因此袁绍会不会出兵,出多少兵,对于他这么一个居住在荆州的南方士人来说,都是个未知数。
但她也感受到了徐庶言语中的未尽之意。
“我的主公是在替朝廷打仗。”她忽然说道,“徐州人是在为大汉讨逆。”
而现在,举世皆敌。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她还能信这种话吗?
“将军。”徐庶的声音忽然变得坚硬起来,“玄德公所做的一切,将军所做的一切,皆在人心。”
黑刃似乎轻轻地笑了一声。
【那么,‘人心’有力量吗?】它的声音冰冷而轻浮,【‘人心’有多少兵马?】
她看了看徐庶。
这个年轻谋士在执著地看着她,她看到了那道目光,于是忽然释然。
【如果‘人心’没有力量,他为什么要一路风尘奔波,拼命赶到这里呢?】
人心也许是有力量的,但她不能指望人心退敌。
她整理好了思绪,立刻开始动手。
往北的信有三封,刘备关羽傅士仁,往南还有一封信去广陵,她这样忙忙地写信,徐庶也不怕她脑子转不过来,还在见缝插针地跟她说话。
“将军还须提防刘勋,”他说道,“庐江毗邻荆州,此人事迹在下略有耳闻。”
“是怎么样的人?”
“此人愚鲁怯懦,却又贪婪好权,但急切间将军不能杀他,若是庐江一乱,将军又不在此镇守,难保广陵平安。”
她略停了笔想一想,这条路要是出问题,那不仅刘备的后路断了,关羽的后路也要断了。
“把这几封信送出去后,”她说,“我要再去一次郡守府。”
尽管太阳晒极了,但仆役们还是一遍又一遍地洗刷了园子。
主君十分挑剔,憎恶血腥,不愿意见到园中还有一星半点那夜的痕迹。到最后仆役们不得不将园中花草拔了出去,重新栽种一批新鲜花草来。
他们这样满头大汗在太阳下劳作时,刘勋靠在凭几上,半闭了眼睛,一面听着角落中美姬的弹奏,一面得意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他一个庐江太守,虽不比曹刘那般手握雄兵,却略施小计,将他们玩弄掌中,眼见他们鹬蚌相争,而他则为渔人,如何能不得意呢?
刘备被袭,关羽陆廉必定弃扬州而保徐州去,到那时袁术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他刘勋如何领不得扬州?
待他得了寿春,作了扬州之主,他也能与诸侯同列,岂不快哉!
更不用提袁术在寿春修砌的那些壮丽宫殿,还有藏在宫殿深处的那些国色……
有人轻轻地走了进来,刘勋漫不经心地睁开眼,待见到是正妻王氏时,他脸上的惬意便消失了。
他的正妻年轻时生得十分秀丽,并且诗书礼仪无所不精,是温柔而有风度的大家之女。但当她年华不再之后,她的学识与风度都变成了另一种令他厌烦的东西。
王氏似乎全然没有察觉到他脸上的不耐烦,只是冲角落轻轻挥了挥手,于是美姬抱着琴悄悄退下了。
刘勋皱了皱眉。
“夫人何来?”
“忧心不已,特为君来,”王氏走上前来,在他身边坐下,眉眼间藏不住的焦虑,“郎君结连曹操之事,如何却一直瞒妾?”
“夫人专心中馈便是,”刘勋说道,“怎么连这些也要——”
“郎君何其愚也!”王氏打断了他的话,“莫说曹刘是何等英雄,难道以陆廉之勇,郎君能抵挡得过吗?”
“她虽勇,到底不过是个小女孩罢了,难道我还怕她吗?”刘勋冷笑一声,“曹公和玄德,与我同为汉臣,难道我领两千石的禄米,他们便比我更高一筹不成!”
见到妻子那张脸上满是惊愕,刘勋索性从席子上爬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她,“等我平定了扬州,说不定他俩的战事还要我居中调停呢!夫人小觑了我,到时天下人却不能小觑了我!”
他的声音这样洪亮,以至于盖过了仆役跑动的声音,因而直到那名仆人冲上了台阶,刘勋才察觉到,被吓了一跳。
“大胆!”他骂道,“你慌慌张张作甚!”
仆役的前胸剧烈起伏了一阵,然后说出了一句让主君也变得慌慌张张的话。
“陆廉!陆廉没收那些财宝,她带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