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念头,然后迅速地抓住了它,并且令它逐步清晰起来。
“所以我准备派出斥候去厌次打探一番。”她指了指沙盘上那座渤海旁的小城。
“袁谭号称兵力三万,其中一万五千余人的兵卒,还有万余民夫,平原残破,民生凋敝,的确喂不饱这许多士兵,”田豫犹豫了一会儿,“但厌次在平原境内,袁谭亦非不知兵的庸将,岂无重兵把守?”
她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田豫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太史慈好像并没有考虑这个问题,他在盯着她看。
中军帐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你很为难。】黑刃评价道。
【我很为难,我只有这点兵力,要是送他们去厌次,我自己怎么办?】她说,【但如果换成那些新招募的兵士去言辞,他们走不到厌次就散了。】
【只要控制得当,是可以惊扰敌军的。】黑刃意味深长地说道。
……当然可以惊扰,但袁谭的骑兵比她的更多。
那也就意味着,如果这支军队不够强,她派去的士兵,以及武将,都可能有去无回。
她犹豫不决地看向太史慈的时候,这个青年武将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那双眼睛里坦坦荡荡,是全心全意,毋庸置疑的信任。
她在那一瞬间迅速地做出了决定。
“子义领两千精兵,并二百骑士,分兵而去便是。”
田豫一瞬间睁大了眼睛,“将军?”
“嗯?”
“将军此举大谬!”他一瞬间嗓音就提高了,“二千老兵分兵而去,中军岂不只剩五千兵马?”
“哪来的五千,”她心平气和地说道,“还得分一些人守剧城呢。”
太史慈猛然向前一步,“若遣末将去,领二千琅琊兵便足够。”
“不足够,”她说,“子义若是领了那两千琅琊兵去,恐怕就心存死志,不准备回来了。”
“若能大破袁谭,守住北海东莱,”太史慈冷声说道,“死又何惧?!”
“我一定能大破袁谭,”她站起身,“也不用你死。”
“……将军!”
她在中军案上摸了摸。
……摸到了一个木头刻的兵符。
……没办法,虽然电视剧里的兵符都是金灿灿的金子铸成的虎符,但他们这种小团体用不起那种东西,反正走流程而已,就算是木头刻的,只要平时注意保养别泡水别发霉别靠近炭火,也还能凑合用。
“如果袁谭在厌次屯粮,咱们就把他的粮食烧了。”她将那块兵符递过去,“但烧不成也不要紧,记着活着回来。”
太史慈那双颇为英气的眉毛一瞬间挑高了,眼睛也睁大了,好像在那一瞬间什么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似的,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接过了兵符,肃然地行了一礼。
“咱们现在还剩五千兵力,”她看向田豫,“我拨两千北海兵守城?”
田豫摸摸下巴,刚想说点什么。
后排有个小军官出声了。
“将军,且请细思。”
“嗯?”
小军官小心地走了出来,行了一礼。
“将军不如将北海兵带出城,”他说道,“徐州兵留下守城即可。”
“为……”她刚问了一个字,剩下的都咽回去了。
一言以蔽之,新兵留着守城,防止逃跑。
她留意地看了那个小军官几眼。
一共只有这几千士兵,她连士兵的姓名籍贯都能背下来,军官的自然更不在话下,这人姓邴(bing 三声)名茂,是一位北海名士的族侄,那位名士后来跑去公孙度的地盘了,留下了一大家子扔给孔融照顾,孔融秉承着“有我一口吃的也饿不死你们”的宗旨养活这位名士的家属,于是其中大部分就那么躺平了,少部分奋发一下的,看她来北海,就跑来追随她了。
“仲宗很有见地,”她笑了笑,“不愧是邴氏子,帮了我一个大忙。”
邴茂并没有兴奋得手舞足蹈,而是很有规矩地又行了一礼。
“将军谬赞。”
她看着这个人,觉得士族确实是有迷惑力的,比起绝大部分根本接受不到教育的穷苦百姓而言,他们有学识,有见地,如果想的话也有气节,哪怕一个相貌平平的寒门子,如果他想的话,举手投足间的风度也会立刻将那些底层爬上来的老革比下去。
……但他们同样也会傲慢,愚蠢,贪婪,理所当然地躺在父祖留下的阀阅功劳簿上,想要攫取更多的利益。
陆悬鱼将这一点感慨暂时地抛开,她决定等到打完这仗之后,再回头考虑那些北海名士到底要怎么办。
“国让,”她说,“你领两千琅琊兵守剧城可否?”
田豫起身,肃然行了一礼。
她顿了一下,“还有陆白那三百健妇营,也归你统领。”
这位年轻的文士抬起眼睛与她短暂地对视了一下。
“定不辱命。”
她还缺一支运粮的队伍。
陆悬鱼决定,不从自己这三千北海兵中继续割肉了。
她不是个未婚的年轻女郎吗?
大家不是都觉得她迟早要嫁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