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天天守在下邳啊。”
“将军既然……”曲六又踟蹰了一会儿,“若是以后……若是以后……同心会原谅小人吗?”
“我怎么知道?”她说道,“这是你们俩的事,她现在不想见你,以后也许你就放下了,娶新妇了,不纠结这些了。”
曲六想了一会儿,又给他磕了个头。
“既如此,小人便回下邳了。”这个汉子小心翼翼地说道,“小人无德,不敢再娶新妇,平素在军中也没什么花用之处,若是同心消了气……小人想,以后每个月的禄米,小人想送来给那孩儿……”
他似乎害怕这话被转达之后,又被拒绝,于是忙忙地又加上一句,“她若是将来,将来再嫁也无妨,小人的禄米,原本就该给她和这孩子的……小人就是到死,也不会有怨言。”
一墙之隔,大家听得屏气凝神。
但有人忍不住了,开始抽泣。
董白看了一眼羊四娘,羊四娘又看了回去,两个小姑娘一起看向了李二媳妇。
这小媳妇自墙后站起身,走到仍旧忙碌针线活的同心身旁。
“你怎么这样忍心!”
同心头也没抬,“我怎么了?”
“他跟着他的将军走,也是不得已的事,”李二媳妇劝道,“你听听他讲的多么可怜,他不是个坏人呀!”
“他的确不是个坏人,以前也还知冷知热,”同心比了比手上的这根线,觉得颜色不对,又在笸箩里忙忙地寻一根新线,“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既然悔过了,你大可以拿捏住他,这样的汉子错过了多可惜呀!”李二媳妇贴近了她的耳朵,小声说道,“同心妹子,你想一想,将来小陆将军娶新妇时,你自己过容易呢,还是搭着一个男人过容易?有这个知根知底的,为什么要放过?”
同心抬起眼看了看这个小媳妇,这些道理是她以前曾以为的——女子孤身在这个乱世里生活不易,总要依靠一个男人才安全些。
但现在她知道,其实在这样的世道里,这种道理称不上什么道理。
她沉默不语地低下头,选到了一根颜色相称的新线,重新开始绣起那一段袍角,李二媳妇便急了。
“唉,唉,同心妹子,你到底要如何选呀?!”
这个问题问得同心手一哆嗦,那一针便扎偏了。
她抖了抖自己沁了一粒小小血珠的手指,苦笑起来。
“阿嫂,你还不明白吗?”她说,“今日一切,不是我选的,是他选的,是他已经选过了,他追随他的将军,我才是被丢在那里的人呀!”
心情不爽,就吃个小火锅吧。
田豫和太史慈特别有默契地登门来蹭饭,当然蹭饭不是主要的,他们俩主要关心的是这趟兖州之行结果如何,张邈全家有没有救?
“若能救下张超,张氏兄弟必感念刘使君大恩,”太史慈笑道,“如此一来,就算吕布有所图,亦非易事。”
田豫想得还更多一些,“听说张超亦与东郡臧洪相交甚厚,如此岂不又交下一个人情?”
太史慈夹了一筷子羊肉,并且表示同意。
她搓了搓脸。
“……郎君?”
“我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说,“你们就住左邻右舍,怎么不管管?”
田豫和太史慈一起眨了眨眼,又眨了眨。
“人家夫妻的事,”太史慈说道,“那人又没冲进郎君家中无礼,我们怎么管?”
“他们已经不是夫妻了!”
“话虽如此,”田豫说道,“我到底是不擅长这种事。”
太史慈收到了暗示似的,立刻说道,“我更不擅长了。”
她看这俩人一副“两口子打架的事千万别问我们”的神情,就有点郁闷,心里很想问问他们,要是这事儿发生在他们身上,该怎么处理呢?
……但话说回来,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不当问。
于是她也闷闷地倒了一盏酒。
“郎君,”田豫说道,“这些事别放在心上。”
“因为这是男女之事,不足挂齿吗?”
“不,”田豫摇摇头,“你想一想,当初我为什么想离开刘豫州?”
她眨眨眼,觉得这个话题转得有点快,她没反应过来。
“时逢乱世,你我都需要一点运气。”田主簿说道,“公卿也好,武人也罢,遇到这种事,其实都很狼狈。”
“所以自身安危尚不能顾,更不能保全家小时,”这俩人最后这样总结了一下,“还是先别忙着娶妻的好。”
……也对。
“哦对了,”太史慈立刻接了话,“我听说吕布也丢了一位夫人。”
“……哈?”
对着一轮朦胧春月夜,张辽倒了一点酒。
高顺依旧是不喝的,但他也没闲着,将自己的铠甲放在腿上,慢慢擦拭,仔细检查,并且不忘记在铁片上涂一些油脂防锈。
“我总觉得这事不对。”
张辽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事?”
“我们入城之前,小陆便领兵去了下邳,”高顺说道,“除却你我这些去他家作客的人之外,谁会知道他在下邳,而且还带了他当初那些亲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