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还有多余的人头才是。韩固写完了这封子虚乌有的文书后,觉得自己今日里处理了许多的公务,很是倦怠,因此虽然没有三五好友作陪,到底是命人热了一壶酒,切了些羊肉,配了肉酱,好好犒劳自己一番。
主将这样懈怠,整个营地的懈怠松散也不足为奇了。
这座营寨未布鹿角,未挖壕沟,甚至连哨塔上的士兵都在打盹。
营中一片寂静,偶闻鼾声,只有寥寥几只火把在尽职尽责地工作,但除了她之外,竟然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它们的工作态度。
她在暗处张望了一会儿,回头看向她的士兵们。
“你们不必冲进去,”她说,“待我冲进营中,你们只管大喊便是。”
身后的士兵们如小鸡啄米,连连点头。
她摘下三石弓,弯弓搭箭,将一个哨塔上还清醒着,坚持没睡的士兵射倒,然后悄无声息地摸到了营寨门口。
……这门也不结实,世风日下,军心不古啊,她上去推了一推,感觉很有点悲伤。教导主任的陷阵营可不会将寨门关得这样潦草,守营门的人至少就要两班,她走近二十步以内便要敲起金柝,怎么会让她轻而易举来到营门下,拔出黑刃,一道电光闪过,营门便碎裂一地!
“什么人!”
“敌袭!”
“有敌——!”
她回过头,挥了挥手,示意士兵大声鼓噪,击破敌军士气时,那群探头探脑的小东西见她这般神勇,一张张脸上立刻也显现出了十足的信心,然后——
他们硬是没喊出声来。
……其实她早该知道,这群人昨晚已经把破锣嗓子都喊哑了。
她认命地一甩黑刃,转过头去,重新准备奔袭至博陵守军的营中时,身后响起了震天的战鼓!
二爷总算是赶到了!不仅赶到了!而且带队冲锋了!骑着马一股风似的,就从她身边过去了!而且特别高情商地没有抢她的人头,而是冲进去先给旗杆砍倒,然后摘下一支火把,对准了主帅营帐就丢了进去!
金鼓齐鸣,喊杀声震天,不需要她在营地里搞什么大屠杀,昨晚的那一幕就会再次上演,这些惶惶然的士兵不知道哪里来的敌人,不知道哪里又有战友,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有人拿着武器,仓皇四顾想要逃出营地,于是不管什么人挡在身前都是一刀;有人没拿武器,于是抱头鼠窜,在营地里横冲直撞,是被捅死在先还是逃出营地在先就全看命。终于一个肥头大耳,一身细丝里衣的男人光着脚从帅帐里跑出来了。
“来人!来人!”他满头大汗地嚷道,“你们是聋了吗——!”
“他们有点忙,”一个少年兵跑了过来,“我来成吗?”
于是博陵校尉韩固指着已经点燃的帐篷,跳着脚冲他大叫,“我的金饼在里面!你这贱奴!快去与我取来!”
那个少年二话没说就冲进了火中,忠心一片甚至令韩固也为之动容!他短暂地被这股感动裹挟着,决定如果他能将那一匣金饼带出来,他可以赏他一个!
片刻之后,那少年果然跑了出来,衣服被熏黑了,头巾也烧出一个大洞,整个人狼狈无比,可是他打开了匣子,那闪亮亮金灿灿的玩意儿立刻让韩固心里踏实下来。
“快!”他一边想要将匣子抱过来,一边嚷道,“快护送我逃出这里!”
少年一闪身,避开了他的一双手,“为什么要逃?”
“你这贱奴傻了不成!”他满头大汗,“我再不逃,岂不是要被贼所擒?!快把金饼给我!”
“这个?这个不行,”少年看了一眼匣子里的金饼,将匣子盖上之后,夹在腋下,然后一只手亲切地抓住了他的衣领,“而且你也不必再逃了。”
韩固此时有些后知后觉,他似乎的确没在营地里见过这个少年,但这千余兵士他本来也不认识几个。
“你和你的金子,”满脸黑灰的少年立于火光之中,笑容却灿烂得让这位博陵校尉心中发虚,“都是我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