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又拿我开始打趣了？我也只不过在送考那日穿了一次，图个吉利罢了。要说对红衣最为喜好的人，当属你才是。”苏锦绣笑，“咱们也别乱猜测，说不定郑大哥只是随手一画，并无特别指代之人呢，毕竟佳雯不是也说了，那画上只有背影，而没有正脸吗？”
“这倒也是。”吴清莹点头。
宋佳雯则后知后觉地央求她们，“等会儿表哥他们从贡院里出来了，你们可千万别问这个事儿，否则他又该说我了。”
这第三日的考试到晌午就结束了，然而就在结束前的一个时辰，又从贡院中抬出来了一个人。
“这些天已经抬出来十好几个人了，听说那考试的号舍只有巴掌大点儿的地方，吃饭睡觉答卷如厕都在一处，简直和坐牢一样，还正赶上这秋老虎作妖的时候，里头又闷又热，每年都要抬出了一批人。”茶楼的伙计一边给苏锦绣她们添茶水，一边暗暗感叹，“当真是可惜了，再坚持一下这考试就结束了，半道儿被抬出来，还不知道卷子答没答完，就算是答完了，也不知还作不作数。”
这话可让宋佳雯忍不住揪起心来，她是参加过县试和府试的人，那考场之中是什么条件再清楚不过了，一州一府的考生不足千人尚且如此，这京城贡院可足足能够容纳近万名考生，一万个人在一个院子里生活是什么体验，光是想想就惹得人头皮发麻。
“锦绣姐姐，你说宁修他会不会……”宋佳雯清秀的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迟疑着问道。
苏锦绣摇头，如今的赵宁修可不是前几年面黄肌瘦的小子了，在平川县时，他就被苏锦绣养的极好，后来又跟着他大哥学了些拳脚功夫强身健体，这贡院考场的条件是艰苦些，倒也不至于熬不过去。
几人正说话间，从贡院里被抬出的那人竟挣扎着从担架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进了他们所在的茶楼，有气无力地让小二给他上一壶茶水。
苏锦绣的视线落在那人脸上，他面色苍白无一丝血色，嘴唇干裂，双目无神，眼底满是青黑，抬起的右手还微微颤抖着，一看便知是脱力了。
“锦绣姐姐，这人不是……”因着担心考场里赵宁修的情况，宋佳雯也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个人的状态，发现对方正是开考那天对苏锦绣出言无状的中年文士。
“他觉得学识重于一切，殊不知没有好的身体，再厉害的学问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苏锦绣淡淡道，随即招手叫来伙计，“不要给这位客官上热茶，他这是中暑了，弄些绿豆汤来解解暑，再给他找个通风的地方坐着歇会儿。”
伙计在这茶楼也干了好几年，见过不少在考场里中了暑被抬出来的，知道苏锦绣说的是对的，可对方要茶水，他也不能不上，一时间左右为难。
这给上了绿豆汤吧，万一没人付钱，倒霉的是他，不给上吧，万一客人有个三长两短的，倒霉的还是他。
就在他犹豫的间隙，还是那中年男子开了口，“就依照这位姑娘说的，给我来一壶绿豆汤吧。”
他冲着苏锦绣微微颔首，以表谢意，在她们一侧的另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
对方态度与上次大相径庭，让宋佳雯有些摸不着头脑，压低了声音问，“锦绣姐姐，他这是什么意思？”
苏锦绣行事向来不甚在意他人看法，刚才开口说话也只是出于善意，毕竟总不能真的见死不救吧。
“不必管他。已经到晌午了，还是点些吃食边吃边等吧。”苏锦绣笑了笑，看那小二哥给中年男子上了绿豆汤，又招手将他叫了过来。
今日暑气正盛，酷热难当，苏锦绣点的全是凉菜，有拍黄瓜、糖醋藕片、凉拌鸡丝，甚至还要了一道卤牛肉。
要知道，牛肉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吃到的，对于州府县城的人们而言，牛不仅是肩负着耕种田地的使命，同时还兼具着交通工具的重任，即便是自己家里养的牛，也不能轻易宰杀，即便是老死、病死、受伤致死的牛，也得得到官府的批准，有了合法的手续才能够宰杀，并且皮毛筋骨都要一五一十的记录在册，上交给朝廷，用来做成弓箭、战靴、铠甲等物。
可越是稀罕越是不能吃的东西，那些天潢贵胄抑或着富贵人家却更喜欢追捧，牛肉的价格在京城水涨船高，这小小的一碟子卤牛肉便要二两银子。
“咱们那些银子可全都投到坊市里去了，如今你还倒欠着钱庄的银子，昨日才说了要省着点花儿，怎的今天又忘了，点这么贵的菜，用你的那话说叫什么来着……对，是不是抹脸了？”吴清莹看着跑堂的端着个托盘，飞快地上菜，忍不住调侃道。
“那叫打脸。”苏锦绣一边纠正她，一边跟着笑，“也就奢侈这一回，我刚给小二说了，牛肉等会儿再上，估摸着还有半个时辰，这贡院的门就开了，等宁修出来了我们一块吃。”
秋闱三日，这最后一日却不必等到黄昏日落，午时三刻贡院的大门就打开了，考生们陆陆续续从里头走了出来，甭管这些进去的时候多么的人模狗样，这会儿面色却是出奇的一致，苍白中带着些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放松。
坐在另一桌的中年男人没走，看着这群撑过了考试时间的考生们叹了一口气，心中暗暗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