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有的人注定无眠。
可这一切,与在自己屋子里呼呼大睡的赵宁修似乎并无关系。
又或者,正是因为这一夜他的好眠,才会在第二天得知苏锦绣已经签下了兄长的和离书时震惊无比。而起因,只不过是吃早饭时,苏锦绣替他盛了一碗汤,赵宁修随口说了一句“谢谢嫂子”,却被苏锦绣提醒道,“我与你哥哥已经和离了,往后嫂子这个称呼不必再提,我年长你几岁,叫一声姐姐倒是使得。”
苏锦绣没想瞒着,毕竟昨天已经把话说明白,桥归桥路归路,她可不想打着为谁好的旗号再黏黏糊糊个不清不楚,离了赵含章,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等回了平川县,还有大把的银钱等她去赚呢。
可她这短短几句话,却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炸得赵宁修半晌回不了身。
他惊疑的眼神看着桌上坐着的几个人,他们竟然都一脸平静,就连帮着布菜的碧桃也一点儿都不惊讶。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宁修不明白,他只是喝多了睡了一觉,怎么嫂子突然就不是嫂子了呢。
“不必细问,你只需知道这就是事实。”赵含章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语气却仍是显得平淡,“你嫂子……锦绣与馨儿今晚启程回平川县,我有事情要办,到时候你去送送她们。”
赵宁修不解,还想继续追问,可赵含章却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低声说,“吃饭。”
兄长威严犹在,他只得悻悻地闭了嘴。
等到吃罢饭,赵含章前脚刚刚离开,赵宁修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放下碗筷,凑到苏锦绣身边,小声地问,“嫂子,你和大哥吵架了?”
算吵架吗?
苏锦绣心中苦笑,她与赵含章之间,从一开始就缺少那种大开大合的情绪往来,曾经的她以为,两个人彼此有意,并不需要轰轰烈烈,细水长流未尝不是一种选择,可到今时今日方才明白,连架都吵不起来的两个人,都吝啬于给对方释放自己的情绪,又怎么可能走得长远呢。
他们的结果,从一开始就已经定好了。
“你觉得呢?”苏锦绣反问他。
赵宁修觉得不像,可他实在是想不通,“又没有吵架,好端端地,怎么就要和离呢?嫂子,你不会是跟大哥串通好捉弄我的吧?”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
难不成是他昨天晚上喝醉了耍酒疯,嫂子和大哥生气了,才故意做戏吓唬他的?
赵宁修已经开始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了。
苏锦绣笑着不说话,他自己纠结着很快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大哥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和离书就在我房间的桌子上放着,你若不信,进去看看就是。”苏锦绣说。
听了这话,赵宁修哪里还能坐得住,也顾不得避嫌,立刻起身往里屋走。
不多时,便能听到里头一声大喊,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这不可能!”
即便和离书已在眼前,上头的字迹的确是自己大哥的手书,可赵宁修仍是不敢相信。
他飞快地跑出来,手里头还拿着那张纸,满脸的怒不可竭和不可置信,冲着苏锦绣道,“为什么呀!”
苏锦绣仍是没有正面回答,反将问题抛回给他,“你说呢?”
自从爹娘离世之后,赵宁修便与大哥相依为命,他敬重兄长,依恋兄长,对赵含章还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可无论如何,他都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兄长的人,现在可能还要加上嫂子。
他的哥哥曾经也是鲜衣怒马的少年儿郎,可父母的离去,加上数年沙场征战,作为弟弟的自己不能时常陪伴在身边,哥哥也就逐渐习惯了孤独与寂寞。赵宁修不记得从何时起,自己再见到兄长时,他已经变得沉默寡言,遇事喜欢藏在心里,甚至连笑容都很少。用赵宁修年少稚嫩的目光来看,那时的兄长身上多了一股骇人的气势,或许是在战场上沾染了鲜血之后悄然无声的变化。也是从那时起,赵宁修对自己的哥哥开始存有敬畏之心。
一个人说话或许会骗人,做事或许会骗人,可下意识的表情与动作是骗不了人的。
自从定国公府遭逢大难,哥哥为了救出馨儿遭人暗算中毒腿残之后,原本不多话的他整个都变得阴沉起来。赵宁修知道他既愧恨自己对定国公一家被冤枉的事无能为力,又因为腿残再也不能回到战场上阵杀敌而懊恼。有一段时间,他甚至都以为哥哥会自此一蹶不振,心底甚至都做好了自己要想法子照料馨儿与哥哥的准备。
可嫂子到了他们家之后,一切都变了。
哥哥脸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也慢慢会主动的和他们聊一些家常话,甚至还会同他和馨儿开开小玩笑。
最重要的是,他发现,无论是不是嫂子在说话,只要有嫂子在的地方,哥哥总会悄悄地看她。
刚开始,赵宁修对苏锦绣是很抗拒的。在他心里,他的哥哥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人,也只有像宋知姚这样世家大族中养出来的温温柔柔的闺阁锦绣才配的上。可在和苏锦绣的相处中,他的想法一点一点的发生了改变,他的嫂子虽然有的时候泼辣、凶悍、不讲理,可却始终关心爱护着家里的每一个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