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广深被苏锦绣一句话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这年头读书人都自称是君子,君子重诺,不管他和赵宁修此前的赌注是什么,那也是他自己答应的,如今输了比赛,自然要履行承诺。
张广深是怎么也没想到赵宁修居然有这么厉害的一个大哥,如今别说将他赶出书院了,今日这件事说不定会很快传遍平川县,他那大哥若是入了太守府,得到太守大人的青眼,肯定会拉自己亲弟弟一把,将来……
想到这里,张广深一阵后怕,可要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赵宁修磕头认错,他也是不愿意的。
就在他怔忡犹豫的时候,苏锦绣看着他笑道,“大丈夫言而有信,你不会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吧?要不要我帮你再回忆回忆?”
赵宁修这嫂子,未免也太难缠了些!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张广深心道。
他讪笑一声,“大家都是同窗,刚才我只是开个玩笑,何必这样斤斤计较。”
苏锦绣怎么肯答应,若是当初输掉比赛的是赵宁修,只怕张广深不会用“玩笑”二字一言以蔽之吧。
就在众人吵嚷间,一位老者翩然而至,竟是个熟人。
章问之也是来灯会看热闹的,因着吵闹的人群里有穿着平川书院学生服的人,便让身边的小厮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那小厮是认识苏锦绣一家的,见她身在其中,便同一旁围观的百姓打听了事情原委,回去禀报给了
章问之。
“先生!”
“章先生!”
书院的学生就没有不认识章问之的,但他只负责给天字号的学生授课,只有偶尔在讲论经史子集的时候才会向全书院的学生开放,这样的课几乎场场爆满,没有地方坐的学生宁可站着也要把课听完,谁都盼着能在章问之面前刷刷存在感。且不说跟着他能学到什么,只章问之学生这一个名头,就足够其他读书人半辈子的努力了。不然,像宋嘉文这样家境不错的外地人,为何要千里跋涉来平川县这么一个小地方呢。
大约是看到章问之到场,张广深的腰杆子竟挺直了几分,他料想当着先生的面,赵宁修不可能将事情闹大,得意道:“此事就算翻篇了。”
“你说翻篇就翻篇啊?那也得看我们家答不答应。”苏淮北冷哼一声,他姐可是为了维护赵宁修的面子才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要是这小子为了什么面子情就作罢,他是决不答应的。
或许是当着章问之的面,怕继续闹下去让他看笑话,也有损书院的名声,又或是当真觉着当众磕头认错太过了些的,站出来帮张广深说话的人也不少
“大家都是一个书院的同门师兄弟,赵宁修与他兄长今日已经出尽了风头,还拿了这样好的彩头,何苦这样咄咄逼人吧。”
“就是,张兄年长许多,你让他当众磕头认错,不就是故意折辱他吗?做人哪能这样!”
“与人为善
,便是与己为善,宁修,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张兄吧。”
这些人,书还没读明白呢,就学会道德绑架了。
可苏淮北虽然嘴皮子利索,可这群人不是乡下那等大字不识说话粗糙的,对方之乎者也的道理一出来,他便不知如何应对了,下意识地看向姐姐。
苏锦绣若是吃这一套,那就不是她了,昔日马桂芳尚且还占了个长辈的名头,都没能从她手里讨得了便宜,更何况张广深这么一个只会玩弄心眼的书生。
只见她冷笑一声,朝着章问之微微福了福身子,“先生来的正巧,我前阵儿看了个历史典故,说的是春秋时期晋楚两国交战,两国的军队相遇后,晋国国君却下令后退九十里,您可知道这是何缘故?“
章问之同苏锦绣只见过一两次,知晓她聪明,却不想这样的典故她也能张口就来,他刚才听小厮说了情况,焉能不知她这个问话是何意,笑道:“那是因为晋国国君昔年流亡楚国,得到楚王的收留与照料,他当初答应若是两军交战,自当退避三舍来报答收留之恩。”
“原来如此。”苏锦绣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冷冷地瞥了那群帮张广深说话的学生,道,“虽说我没读过几天书,可也知道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的道理,怎么我一个小小村妇都懂的道理,贵书院的学生却不明白呢?是老师没教好,还是学生的道德有瑕疵
?”
敢这样当面质问章问之的人可不多,在场的学生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刚才为张广深说话的,担心章问之听了她的话对自己生厌,可又觉着自己是为了维护同门和书院的名声,并没有错。
“你想针对的人是我?何必污损先生和书院的名声!”张广深此刻仍旧认为自己没错,甚至还觉得这是个在章问之面前露脸的好机会,“你要我赔礼道歉,我道就是了,还请不要为难章先生。”
张广深想要给自己打造一个一个忍辱负重,为大局着想的形象,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在言语之间偷换了概念,将“磕头认错”改成了“赔礼道歉”,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谁知被万雪琴抱在怀里的小馨儿却戳破了他的心思,“我嫂子才没有为难老爷爷呢,而且,你答应的是磕头认错,磕头我晓得的,就是要跪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