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是极能忍痛的,毕竟征战数年,受过多少次伤他已经数不清了,身上中了箭他也能眼睛眨都不眨地将带着倒钩的箭连带着血肉一起拔出来,继续砍杀敌人。
可此时此刻,他的额头上沁出大片大片的冷汗,英俊的面庞上变得煞白,身体两侧的手掌握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咬着自己没有一丝血色的下唇,尽可能地将那些痛呼的呻吟声都咽回去,保持一丝神志的清明。
虽然无法亲身感受那种疼痛,可光是眼下这副场景,已经让身为弟弟的赵宁修不忍心再看,别过头问一旁下针的方大夫,“就没有旁的法子了吗?我哥疼成这样……太折磨人了。”若不是痛到了极点,他哥断不会叫出声来。
方大夫全神贯注地扎着针,根本没有分心留意他的话。反而是赵含章开了口,“宁修,别让你嫂子进来。”
苏锦绣担心又是火墙又是炭盆的,人在屋里待久了容易上火,放下炭盆之后又说是要去打盆水,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痛楚叫出声来,也不想让苏锦绣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干脆让弟弟将人支开。
“算了,你也出去吧。”男人又补充了一句,因着脸埋在枕头里,他的声音远不如平日清亮,甚至能听出来微微发颤,“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只能跟着干着急,出去吧,你嫂子和秀秀堂姐还得把剩下的饺子包了,你就帮忙看着馨儿。”
赵宁修哪里肯走,可兄长强忍着痛楚依旧坚持让他离开,他实在拗不过,又不想惹赵含章生气,只得应了。
出门迎面就撞上了端着水盆要往里走的苏锦绣,他连忙将人拦住,一脸严肃道,“嫂子,我有话跟你说。”
“那你且等会儿,我先把水端进去,看看你哥这会儿是个什么情形。”
苏锦绣压根没打算停下,侧身避过他往前走,赵宁修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看到厅堂桌上摆着的积木玩具,急忙道:“嫂子,我要说的事儿很重要,城里头现在有好多小商贩都仿制你的积木……”
“这事儿啊,我早就知道了。”苏锦绣又不是一年半载不进城,她每个月都要去松筠书局送货,山寨版积木玩具的事儿她怎能不知道,只是家里事多,加上她又不止这一个来钱的渠道,便没有多管罢了。
瞧赵宁修一脸紧张的模样,她笑道,“这算什么重要的事儿,你哥的腿能不能治好才是最要紧的,你要出就出来,要进就进去,站在门口挡着我的道儿算是怎么回事。”
赵宁修实在没法子了,只能将兄长的话和盘托出,“嫂子,我哥就是这么说的,你就别进去了,把盆给我吧,我端进去就成。”
“他说了我就得听啊。”苏锦绣蹙眉,赵含章的想法她大约能猜出来,可若是不进去看看的的话,她还是放心不下,“这样吧,你起来,我就进去看一
眼,放下水盆我就出来,放心,一刻我都不多待。”
兄长的话不能不听,可嫂子坚持要进去,他也拦不住。赵宁修突然觉得,做人好难。
“嫂子。”赵宁修还想再挣扎一下,“我哥他宁愿独自受着痛,也不想我们在里面陪着,是不愿意让我们看到他的痛苦模样难受,你若是进去了,他还要分神担忧你的心情。”
苏锦绣的脚步一顿,这小子念了几个月的书,涨了多少知识看不出来,但洞察人心的本事倒是提升了不少,她承认,自己被这句话说服了。
将手中的水盆往赵宁修怀里一塞,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去了厨房。是,那个狗男人说的没错,厨房里的饺子皮和馅儿还等着她来包呢。
话虽如此,可是干活的时候她明显没有之前那么专心和快速了,总是一不小心就走了神,差点将手里的饺子捏成包子。
将所有的馅料都包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苏锦绣刚洗完手,想进屋看看情况,就瞧见方大夫正坐在厅堂里对着烛火查看从赵含章身上取下来的银针。
“怎么样?”
不止是苏锦绣,坐在一旁的赵宁修也一样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结果。
“看这针黑的程度,还有方才放出来的毒血,还需要加些剂量。”
赵含章所中之毒药性猛烈,方大夫所制的解药自然也用的是猛药,只是这用量必须细细把控,否则一不小心很容易毒没解成,反倒把人给毒
死了。
苏锦绣说,“那我进去看看。”
“我也去。”
赵宁修紧跟着站起身,谁知苏锦绣却摆摆手,用了刚才他不让自己进屋时同样的说辞,“你就别让你哥担心了,对了,秀秀说是已经把双肩包缝好了,你送她回家,顺便过去试一试,若是有不合适的地方还能现改。”
“我……”
“对对对,你就跟我去一趟吧。”眼看赵宁修还要坚持,赵秀秀立刻拉住了他,低声道,“嫂子刚才切面剂子的时候差点儿切到了手,她一直关心着含章哥,你就让她先去吧,人家两口子要说些体己话,我们做弟弟妹妹的,可别上赶着去煞风景。”说完就抱起馨儿往外走。
赵宁修看看里屋的门帘,又看看屋外,叹了口气,追了出去。
屋里,赵含章仍旧维持着趴在床上的状态,足足疼了一个时辰的他早已大汗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