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限于古代的技术条件,积木全都是张木匠用锯子、刨子、还有锉刀等工具一点一点弄出来的,并不能像后世那样精确到毫米。饶是如此,章问之所拼成的积木,也能看出来边城风貌的影子。
“这是房子?”韩文恒指着一处不得其解,“可这房屋为何如此矮小,人怎么进去呢?”
“这是地窝子,边城常年风沙,冬天的雪能把人埋了,为了御寒防风,所以那里的老百姓就想到了这种半地下的房屋,你别看这屋子瞧着矮小,实际能在地下挖出一两米深,只留个入口,外面搭个棚子,雪落不进来,风沙也吹不到屋里,冬天暖和着呢。”
章问之说起边城的风土人情头头是道,就连这地窝子要怎么挖,选什么样的地方都能说出一二,赵含章不禁好奇,“先生去过边城?”
边城,并不特指哪个州府,说的是大安朝与北狄接壤的数座城池,边境线漫长,这些城池距离说不上近,但却是一样的苦寒之地。
“年轻时去那里游历过,涨了不少见识。”章问之倒真不把苏锦绣他们当外人,直接就着这拼好的积木,同韩文恒讲起边城的地理知识来。
苏锦绣本以为像他这样闻名天下的文坛大家,教学生的时候大抵和其他老学究没什么不同,说不准还会之乎者也摇头晃脑,但没想到章老先生比她想象得要风趣幽默的多,说什么北狄人冬天没饭吃,饿
得睡不着,所以喜欢半夜搞偷袭,又说边城的老百姓最自豪的就是自己家养出来牛马羊,当然,他们最爱吃的也是这些,每到逢年过节烹羊宰牛的时候,除了吃肉喝酒,还得熬了棒骨汤暖身子。“这叫物尽其用,连骨头都不放过,边城全民皆兵,战时就连农夫也能扛起锄头上战场,对待北狄就是要有这样的狠劲儿。”
以往章问之从未教过他这些,韩文恒活了二十年,对于战争最大的印象,无非是他二哥闹着要从军时,他娘哭了好些时日。他是个读书人,当然也从书上读到过风掣红旗冻不翻的风霜雪寒,也知晓这世上有那心忧炭贱愿天寒的穷苦百姓,可毕竟这一切都离他太遥远了,此刻从老师口中听到这些见闻,又想起在赵家时看到赵含章身上的伤疤,他心里突然觉得沉甸甸的。
“再过几个月冬天就要来了,听闻今年夏日北狄大旱,牛羊饿死了好些,他们必回卷土重来,可能够击退北狄人的陆家……先生以为眼下边城、北境无帅,困局何解?”论知晓民间疾苦,韩文恒或许比不过寒门出身的读书人,但若论这些疾苦将会给整个朝局所带来的的动荡,旁人又不如他这样出身的世家子的眼界格局。
原本北境是定国公陆鸿煊在镇守,要说这陆家甚至要比韩氏更显赫,定国公是世袭的爵位,可从封号就能看出来,陆家手里是有兵
权的,不仅如此,陆鸿煊的妹妹陆婉瑜十五岁时就被指婚给当时的太子,后来先帝去世太子登基,陆婉瑜被册封为皇后,陆家本就是簪缨世家,前朝有手握兵权的定国公,后宫有宠冠六宫的皇后,一时间风头无两,然而就在去年秋天,陆家被查出通敌谋反,若说之前有多风光,在这之后就有多么落魄,定国公陆鸿煊与世子陆为安死在了天牢之中,陆家的嫡支的男丁被处斩,血在城外三日未干,女眷按说是要充入教坊司的,但陆家人骨头硬,定国公夫人听闻夫君与儿子的噩耗后,一头撞死在了先帝题过字的匾额前,世子夫人也跟着饮下毒酒,自此,北境无帅,陆鸿煊的心腹解甲的解甲,调职的调职,韩文恒的哥哥韩文恪本在他的军中做骠骑将军,出了此事后便被调到了东边。以现在边城守军的情况,北狄人若是铁了心想要南下,只怕现在驻守在边城的几位将军抵挡不住。
“北境之困,不在边城,而在朝中。”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以定国公陆鸿煊的地位,走到今时今日怎么会轻易谋反,可他的亲妹夫当今圣上不仅信了,而且雷厉风行地处置了这件事,说到底,陆家风头太盛,且又是太子的母家,让建和帝有了危机感。毕竟太子已经成年,可他还是春秋鼎盛的年纪。
如今后宫之中,当属嘉贵妃徐嘉敏最为得宠,听说皇帝有改
立太子的意思,朝堂动荡,不外如是。
章问之的话虽然说得不够仔细明白,但韩文恒显然是懂了。
他看了赵含章一眼,男人似乎有话要问,动了动唇,但最终也未曾开口。
有了韩文恒的照应,赵宁修的入学之事办得异常妥当,苏锦绣本来还担心他睡不惯大通铺,如今有了玄字号的学生身份,倒是能住上四人间了。不过这四人间可和苏锦绣上学那会儿住的上下铺、上床下桌不一样,虽然也叫四人间,但却是一间用来学习的堂屋带了两间卧室,两个人住一间房,床铺用屏风隔开,要仔细说起来,和酒店的标准间倒是有些类似。
每间屋子门口挂着木牌,牌子上写着住在这里的学生姓名,方便书院的管事及其他学生寻人,赵宁修的室友不在,但从牌子上得知他叫季云水,趁着他们收拾床铺的功夫,苏锦绣找人打听了一下。
“你说玄字号的季云水?他是个怪人,性子孤僻的很,不喜欢与人说话,他那个屋子前前后后不知换了多少人,都与他说不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