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天的暴雨让黄河的水位高得吓人,好在这里已是京畿重地,水部的侍郎们也怕黄河决了口会害得自己掉了脑袋,所以堤防还是有些稳固。虽然昏黄的河水已经在大堤的上沿边儿荡漾个不停,还是很驯服地往东边流去了。
把那几个吓尿了的花子交给了驿卒让他们押解去城里,着急赶去洛阳的几人上了那艘运马的漕船。
船舱内装满了马匹,味道实在是有些难闻,一行人便干脆坐到了船头,看着混满了泥沙的河水从脚下滚滚而过。
“先前先生说的学生,可是临淄王李重润殿下?”
王掌柜对着陈子昂笑了笑,表情甚是豁达,好像全然不在意自己之前的万般谋划都在他身上扑了个空一般。
“正是临淄王殿下,陈某不才,恬为国子监博士,殿下曾是我的学生。”
陈子昂很是自豪地笑了笑,有个如此妖孽的学生,确实值得笑一笑。
“先生这般顺势而为的手段,实在是高明。”
“陈某生性豪侠,哪里懂得这些郑伯的手段。反而是我那学生,很是擅长,不知道从哪里学的。”
就在二人商业互吹的辰光,乘着东风的漕船行得极快,拐往洛水的河岔已经到了。
“怪不得临淄王殿下到扬州城之后,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我们众人数年的心血就顷刻间付诸东流了。”王掌柜脸上的表情甚是正经,全然不像马屁。“我们几人,包括那和尚,都有些小看了这个只会写几句酸诗的小王爷。”
“所以说你们七望输得一点都不冤。”
陈子昂指了指脚下的黄河,“上一个小看了这位小王爷的魏王殿下,现在还在这河底下喂王八。”
“输的只是在下,我们王家,永远不会输。”
王掌柜似乎话中有话,笑得非常洒脱。
“那是自然,琅琊王氏自先秦至今已近千年,依旧贵为七望之一,自然是有些手段。”
陈子昂没有发现这王掌柜的异常,试图引经据典一番拍一拍这千年门阀的马屁。
只不过一声略显沉闷的投水声响,打断了陈子昂的啰嗦。
“贼囚投水了!”
拴在那王掌柜手上的绳结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只留下了空空荡荡的一个绳圈,在船头下面晃啊晃的,似乎是回应着陈子昂的呼喊。
回了洛阳的陈子昂,一刻也不敢耽误,先把那王掌柜投水的事情报给了公主殿下。
“鸡蛋从不放在一个篮子里么,这王家倒是也干脆,割裂得真彻底。”
接了手下的线报说陈子昂回城复命,太平公主才回了已经搬出去很久的公主府。“你说等李重润发现王家拉拢他的手段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会有多好玩?”
空置了很久的密室里面重新燃起了炬火,熊熊燃烧的烈焰,怎么也赶不走这里越发浓重的潮湿阴腐的味道。
“武陵人有七个人?仅凭在扬州一地的一鳞半爪,就能推测出来这么个结论,李重润的本事确实长了不少。看来陛下把他派去扬州那污泥塘子,还真是有眼光。”
太平公主今天难得地穿了一身儒生的圆领袍服,自从上次怀孕,陈子昂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自己的老上司这般打扮了。
“李多祚是卢家的人,本宫也一直有所怀疑。只不过这次他堂堂一个右武卫大将军,居然心甘情愿去给薛怀义那个和尚牵马执鞭,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一个极大的靠山。那怀义和尚如今正是当红的时候,我们也不好直接把他抓来问问。至于推事院那边,武三思都快去给薛怀义当儿子了,自然是连个屁都不会放。”
“薛怀义随便砍了几百个人头来冒功,陛下居然还挺高兴,听说还准备给他加封个扬州大都督。这种败兴的事情咱们就先别说出来给陛下添堵了,等等再看吧。”
太平公主一副眼见他起高楼的样子,便再也没提起这些事情,反而是问起江南的景致起来。
“本宫在那扬州城东还有个园子,倒是只去住过一次,不知道我那侄子给我祸祸成什么样子了。过些日子有机会还是要去逛逛才是。”
陈子昂见公主殿下绝口不提李重润先前刻意提到的江南民变之事,反而跑题开始怀旧,未免有些心急。
“你急什么,且不说论到这搅动民心的本事,那小子早已经得了他奶奶的真传,只怕这会儿他早就下手了。你就别操着心了。”
太平公主很没把民变这种事情当回事,“退一万步说就算真发生了民变,七十万铁骑兵锋之下,无非也就是死些人而已,那小子就是过于妇人之仁了。不过我刚给他派过去一个天大的麻烦,够他头疼了。”
“辛苦你跑扬州一趟,陛下后续可能会招你入宫应对,你就在家老老实实带带孩子,等着应诏便是,别想着往外跑了。”
见陈子昂还想说些什么,太平公主挥了挥手便走了,徒留下陈子昂在这空荡荡的大厅怅然若失。
“什么?流民?几万人?”
冰儿把来自公主那里的飞鸽传书报给李重润的时候,李重润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有些惊讶,还似乎有些高兴。
“王爷,咱们是不是要把这消息跟韦刺史讲一下?”
“讲,为什么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