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见了老情人的死相,老杜就有些不对劲了。
曾经,老情人是暗娼,他是老光棍,但两人却是真心相爱。老情人死在了玉米地头的机井旁,距他的工作地“炮楼”咫尺之遥。
老情人洁白的衬衫被撕开,丰满的胸裸露在晨曦之中,旁边的翠绿的玉米地一眼望不到头,蓝蓝的天空下时不时飞过一群鸽子。
老杜去时已经有五六个腿快的小子站到旁边偷偷地瞧,目光中些许恐惧,些许淫邪,些许兴奋。
当老杜看见那只红色的皮凉鞋时,他仿佛落入了冰窖。
这只高跟凉鞋是他去西安前给她买的,目的是为了感谢她给自己拔三天的酸枣刺,因为价格的问题,他与那人磨了半天价。
原本是来瞧死人热闹的,却看到了熟悉的鞋,老杜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力气也被恐惧瞬间抽干,脚下软绵绵地。
老杜没有勇气看那张煞白的脸,他慢慢地将被掏空的身子挪到五米外的路边,蹲下,用发抖的手从怀里地摸出了一支烟,塞进了已经发白嘴唇里,又哆哆嗦嗦地点燃。
烟点燃了,老杜却忘记了吸,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对蟋蟀身上。
那是一对瘦小的平头蟋蟀,一前一后地在玉米根系间跳跃,虽然鸣叫了一夜,却依然精神抖擞、手舞足蹈。
看着看着,老杜便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老杜是被几个年轻的后生抬回村的,男人们嘲笑老杜胆小如鼠,被死人吓晕了,而女人们却说老杜的魂魄被那个女死鬼勾走了。
或许还是女人们说的对,那老杜苏醒以后,就失了往日的精明和风采,人变得木讷、慵懒,话也少了许多。
以前,天不亮他就去地里,直到天黑了才回来。可现在,日上三竿他才动身,还是在媳妇青青的催促之下,这日头刚刚偏西,他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那片地里的青贮玉米正在结棒,常常吸引来了许多散放的牛羊来啃食,而老杜的工作就是及时的赶走它们,看护好玉米。
青贮玉米是惠农公司租村子里的地种的,大概有三百多亩,而老杜也是惠农公司雇用的,工资挺高。
除了雇用老杜看护玉米以外,前些日子惠农公司还曾派下来一个姓龙的技术员,可能是因为这里太枯燥,他只呆了两个星期就走了,借口是去学西安什么“青饲料”的储存技术。
他其实是第二名离开的技术员,前一名是我的同学朱纯洁。
老杜却很珍惜这份工作,为了得到这份工作,他先是给二叔做了保证,一定会尽职尽责,又给媳妇做了保证,领到工资全部上缴。
二叔见了老杜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可能是被吓着了,也就没有怪罪。
自从这块玉米地里发生了命案,二叔就时常带着黑子在附近转悠。如果遇见老杜,就登上瞭望楼,用那只望远镜四处张望。如果遇不见,他就一个人从玉米地的东头转到西头,又从西头转到南头或北头。
后来又发生了有顺媳妇玉莲被猥亵案,六婆被抢金银首饰案,二叔去玉米地里巡视的次数就更多了,时间也更长了。
去玉米地巡视时,二叔的心里是沉重的,村里接二连三的出事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黑子却是欢实得很,到了田野上,进了青纱帐里,它肆意地撒欢,到处寻觅,一会儿衔来一只田鼠,一会儿又叼来了一只野兔。
黑子是一只纯种的德国牧羊犬,灵性十足。上一次,二叔在玉莲被袭的地方发现了可疑的脚印,就让黑子顺着这只脚印追了下去,结果追出去十几里远,终于在一条渠沟边发现了一只带血的手套。
正是有这只带血的手套,二叔抓住了一名犯罪嫌疑人。
那是个阴天,燕子飞的得很低,灰暗的云布满天空,没有风,湿气很大,空气潮得能攥出水来,又闷又热。
二叔带着黑子在大土堆周围的玉米地里转了三圈,除了黑子咬死一只野鸡以外,没有什么发现。到了中午,他来到瞭望楼门前,靠坐的墙角的条石上,点燃了一支烟,开始凝望眼前的玉米和天空。
玉米的叶子越发的密实了,站在那里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绿墙。天空的阴云又压下来一些,燕子失去了飞的空间,落在路边的电线上,成群结队的蜻蜓牢牢地占领了玉米天花上的领空,纵情地飞来舞去。
一缕青烟从二叔的坐处升起,飘到楼顶。
闻到了香烟的味道,正在楼顶打盹的老杜慢慢地从恍惚中醒来,寻着烟味下了楼,来到二叔的身边,也靠坐在墙角。
他的位子是黑子给让的,黑子认识老杜,也喜欢老杜。
二叔没有看他,感觉他坐稳当了,就递了一根烟过去。
因为最近反应有些迟钝,抽烟时将媳妇新买的衬衫烧两个窟窿,老杜被媳妇青青给禁烟了。
老杜吸上了烟,也开始像二叔一样凝望天空。
“二哥,你说人死有鬼魂吗?”老杜低声问,很是随意,仿佛占领是抒发自己心中的疑虑,没指望着别人回答。
“大概是有吧!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祭拜,那么多人害怕呢?”二叔随口一答,也没指望着别人能信。
“哦,也是!”仿佛二叔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