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反应就是不信:“死丫头,连我你也诓?老爷都许多年未曾打猎了,怎会亲自猎鹿。”
“我哪里敢骗嬷嬷,您不相信,问问老爷身边的福泉,我方才碰见他,他也是亲口与我讲,说老爷带着他骑马出去,直接就去了小胡山,瞧见鹿之后,隔着那么老远,一箭就射死了。”
“福泉还说,老爷就是奔着鹿去的,射死那头鹿之后就回来了,大师傅与我讲,老爷亲自把鹿送去的厨房,让厨房赶紧给夫人做好炖鹿肉送过来呢,定然是听说了夫人早上想吃鹿肉却没有的事了,老爷对夫人可真好。”
小丫头们也跟着叽叽喳喳的羡慕起来,她们大多年岁小,也不过十三四岁,个个都有活力,说起话来,那是说上十天八个月也说不完的。
徐嬷嬷本来是想训斥一下,但瞧着她们那年轻快活的脸,便想起了夫人十几岁的时候,那时,夫人也是这般的日日欢快,哪里像是如今这般,欢快没了,只剩下死气沉沉。
她叹口气,没再管这些小丫头们,转身进了屋。
屋内,李梓茜正垂眼静静抄写佛经,她生的秀美,皮肤白皙,如今虽三十多岁,面容却并不显老,只是因常年见不着太阳,肤色有些过于白了。
“夫人,歇歇吧。”
徐嬷嬷递了茶水给她,见李梓茜接过茶水,试探的将纪长泽为她猎鹿这事说了。
“老爷这多年对夫人始终如一,只因着夫人想吃鹿肉,老爷便能立刻出门猎鹿回来,奴婢瞧着,不像是装的,夫人不如与老爷心平气和的谈一谈?也许当年的事有误会?”
她见李梓茜不语,小心翼翼又接着道:“夫人也该想想乐平小姐,虽说刘夫人与刘大人对乐平小姐极好,但他们家不还有个老太太吗?老爷可是朝中二品,乐平小姐在刘家老太太手底下过日子,哪有在老爷夫人身边来的好?”
“好了,莫要说了。”
李梓茜终于开了口,淡淡道:“嬷嬷记性不好,怕是忘了,乐平是刘家的孩子,怎会到我府中生活。”
徐嬷嬷叹口气:“夫人,奴婢观老爷行事,的确是对夫人爱若珍宝,夫人才三十多岁,不该就这么磋磨在这小院子里啊,您就放过自己吧。”
她算是看着李梓茜长大的,说句违背规矩的话,在她心里,李梓茜就如她自己的女儿一般,眼睁睁看着曾经那样天真快活的小姐如今自我折磨,她心里难受。
徐嬷嬷也恨纪长泽,恨他那样出卖他们家老爷,可再恨,日子也还是要过,李梓茜最好的年华已经在这里度过了,她不想曾也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姐就这么一辈子困在小院里。
这些话,李梓茜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但她不想听进去。
“我累了,嬷嬷下去吧。”
说完,她径直躺到了榻上,听着徐嬷嬷叹息一声后,就是轻轻地关门声。
屋内再次只剩下她一人。
李梓茜睁着眼,望向拔步床上方的雕花。
这拔步床是她出生不久就开始做的,到她出嫁那天,这床也就跟着嫁妆来了纪家,也许在父亲活着的时候这床只是床,可等到他含冤悲愤死去后,看到这床,李梓茜便想到父亲。
如何能放过呢?
纪长泽,她的夫婿,她视为此生要一起走下去的人,站在朝堂上,加入到了冤屈她父亲的行列中,父亲的一生清名,就这么变成了臭名远扬。
她怎么能,又怎么可以放过。
至于将乐平接到身边来的事,李梓茜更是想都没想过,她实在是怕了,她看不透纪长泽。
为什么他可以表现出对她的深情爱重,对父亲的尊敬信任,还说出了父亲就犹如他亲父的话,句句真诚。
到底是怎样深的心机,才可以这样伪装十年,二十年,才能骗过她,骗过父亲,骗过天下人。
前一个月,她才收到纪长泽的信件,又是说思念她,又是担心她肚子这么大了还要一个人在老家,那样的浓情蜜语,那样的关怀备至。
她那时是多么甜蜜幸福啊。
一个月后,就知晓了对方当朝污蔑她父亲意图谋反。
不过短短一个月。
回到京中,面对着温言相劝,试图告知她父亲真的谋反的丈夫,李梓茜撕心裂肺的大吼大叫。
纪长泽明明知道的,父亲不可能谋反。
她知道他知道的。
那时,望着始终温柔一副包容她模样的人,李梓茜突然有了个可怕的想法,也许不是纪长泽变了,而是他一直都没变过,哪怕是到了现在,他的伪装都没卸下来过。
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若是女儿在他们身边,谁知道纪长泽会不会前脚还在疼爱着孩子,后脚便毫不犹豫将那孩子抛弃。
想到好端端住在刘家的女儿,李梓茜的心中平静下来,合上了眼。
想,娘不要你过得有多万众宠爱,只要你快乐平安。
那边,纪长泽一进书房,就在桌子上看到了刘生彦的调查资料。
原主这么有权势,又心机深热衷于排除异己,手底下自然养了不少人,昨天下令调查的,今日便已然查清楚了。
他拿起这份调查报告,一边吃水果一边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