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市场那破败晦暗的模样一定是自己做的一个梦,西拓昂认真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色泽是那么的鲜艳明亮,充满着快乐平和的气息。没有战场,没有硝烟,只有安宁和快乐。自己应该早就退伍了,只不过一旦参军打仗,那战场上的印记就深深的印入了自己的血液和呼吸里,一些诡异的声响或者无意中飘过来的气味会毫无征兆的把那些储藏在大脑褶皱深渊里的画面拖拽出来。在战场上数年,那一次次的瞄准,扣动扳机,血色和火光交错的画面已经融入了自己的生命里,它们太过浓郁炽烈,在他离开战场数年,他依旧找不到合适的方法去降低这种浓度。
他试过多种方法,换工作,旅游,同时还积极配合治疗,当然最重要的寄托是找到莹润在心里的那道绿光。
“我是来找属于我们家的那块石头的……”那个声音再次在脑海里回旋。在这片区域已经辗转多日,属于自己家的那块玻璃种帝王绿的原石依旧下落不明,他翻看着自己的笔记本,自己记性不好,医生告诉他,当忽然出现了“那些念头”的时候,就把它记录在本子上。
上面记着一些人的名字,貌耶突,金阿婆,泉叔,暮春……
这些人手里的石头他都看过了,并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一块。
此时,自己正身在一个热闹非凡人头攒动的原石交易市场。
一个老人家正在用最古老的方式:利用牛皮和竹筒给一件翡翠蛋面抛光。
砂轮飞快的旋转,蛋面在轻盈的匠人手里飞快的旋转,从一块粗劣的顽石渐渐打磨成了椭圆的形状……
他“看到了”在头顶盘旋的敌机,那轰鸣声急急的朝他压迫过来……
初具形状的蛋面在沾了水的竹筒上被反复摩擦……
身边那个战友搽拭着枪管,刚把枪口从战壕里探出头去,就倒在他的身边,拍起一阵尘土,他本能的端起枪,冰冷黑亮的枪托在触碰到他脸部肌肤的那一瞬让他抛去一切杂念,专注的射击……
他掏出小刀,镶嵌在刀柄上的那道绿光轻柔的把他的思绪拉回原地。
他很清楚自己的病症,这些年他已经戒了烟酒,很配合医生的治疗,随身带着小药丸。但是偶尔还是会把某些不同的场景幻想在一起,搅得自己的世界一阵混乱。
他记得自己在那个病房躺了很多天,他的眼睛被缠上纱布,耳朵里戴着助听器,他感知到医生和护士在他身边移动给他治疗,他们行走的时候会拍过来一阵风,夹杂着消毒药水的味道,来自他们身体的味道和从外面带回来的花香或者青草的气味,他甚至能闻到他们刚吃进胃里的食物在被消化时从食道气管和口腔里翻滚而出顺着口罩的间隙里奔涌而出的味道,当他关闭了视觉和听觉的时候,嗅觉变得极其敏感。那嗅觉像不停的往前试探延伸,不断探索周遭,疯狂试探拍打寻找攀附点的藤本植物,那感官延展到身体的每个角落和周遭,越来越密,越来越密……
可是现在自己已经好了,他能清楚的看到眼前这个世界的光影,能真切的听到周遭传过来的声响,也能嗅到一切来自这天地的味道,只要自己够专注,这一切的感官都能任由他操控,记忆虽然有些零碎,但是已经被拼凑得很完整了,他记得最后一次幻觉出现的时间,应该是在四年前……
这个交易市场的小隔间异常的密集,市场的小巷道七拐八绕的仿佛迷宫一般,走着走着就会忽然出现几个人影,对着他哭喊。大概是手上沾了太多人的鲜血吧,他时常梦见他们或者真真切切的“看见”他们朝自己走来,有时候他们慷慨激昂的哭诉,有时候像老友一样坐在他身边低语,他们告诉他自己的梦想,自己的人生过往,那些声音总是不怀好意的随时随地灌入他脑腔,让从战火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天才狙击手如惊弓之鸟一般。
敌军忽然从旁边的房间里窜出来,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在身后冷冷的等着他。
他本能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枪,朝着对方射击。
身后一个人应声倒地,子弹几乎是搽着他的耳鬓穿了过去,他几乎能感知到两颗子弹把周遭的空气切成长刀,直直的朝它的目标刺了过去。
他转身藏进了一间空屋,新鲜的伤口汩汩的冒着鲜血,脑子里闪现出无数的目标物在纷乱的战火中被击中的模样,那大概就是人在将死之时脑海里闪回的人生过往吧,这一天终究是要来的,他清楚自己的人头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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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钱,清楚有多少人恨他,找他,这样的解脱真的是挺好的,他不用再遭受内心的折磨,不要再被负罪感纠缠,不用再忍受伤口的疼痛,不用在一些声响响起的时候,莫名的就回到战场,重新拉紧那快要断弦的神经。只是,无论这个世界对自己如何,到了那个离开的临界关口,总是会生出对这个世界无限的留念和遗憾。
西拓昂小心翼翼的在这个感觉很熟悉但是又不太有印象的村子跑着,他觉得自己跑的很快,但是他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甚至闻不到自己挥洒的汗味,他只能靠着本能机械的躲避着那些发出怪异叫声的士兵。
被击中的士兵,发出痛苦的嚎叫,临死之前绝望和痛到极致的那种癫狂的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