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当今天子!”
四周一寂。
这几个字说出来,袁良只觉浑身轻松,无所顾忌地吼道:
“是皇帝陛下要杀夏明昭,若她忠君,就让她对着帝都的方向自裁罢!”
“忠君爱国,爱国在先,忠君在后。”
一个沙哑的女音沉沉响起。
这个嗓音特殊至极,在大宁朝的军营里只可能是一个人。
众人回头,便见脸色苍白、身披斗篷的大元帅在医女的搀扶下缓缓朝这边走来,纷纷连忙向大元帅施礼。
这是夏明昭受伤以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她走得很慢,走两步便要喘一喘,几乎大半身体都靠在医女身上。她尽力挺直身板,让自己的精神头显得好一些,这反而更让许多人看得眼眶一热,心里直发酸——
几天前,大元帅还亲自领着他们杀南越来着。
“袁良,你为天子,我为大宁朝,各为其主,我不怪你。”
夏明昭挥了挥手,示意将袁良放了。
“袁良,你听好了,即便夏明诚要杀我,我也必将一线的战事平定,保大宁朝太平、百姓安康。其余的,恕本帅……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她的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沉稳,激得众人心头涌起一阵激荡的热血,一时忘记直呼皇帝名是大不敬,只觉得如此忍辱负重的大元帅太酷炫、太令人佩服!
谭战也觉兴奋起来,恰在此时,楼轶扔给他一个眼神。谭战立即会意,第一个带头跪下抱拳,大吼道:
“末将愿追随元帅,平定南越!万死不辞!”
许多人如梦方醒般也跟着跪下来:
“追随元帅,平定南越,万死不辞!”
谭战身边的三四个将领,有两个毫不犹豫跪下,其余的却是犹豫了一下方才很不情愿地下跪,这些细节楼轶都看在眼里。
等秋后算账。
从众效应是可怕的,看到上百人齐刷刷下跪表忠心的壮观场景,被灌了解药的袁良心里一阵阵发寒。
他的直觉很灵验,他隐约感觉这就是一场算计好了的作秀,而作秀的目的……他不敢再往下想。
目前南越战事未平,那……等到平定之后呢?她想带这十多万府兵干什么去?
袁良的身体猛地一抖,他下意识望向夏明昭,竟有些不敢直视,只觉得她平静坚定的面容下藏的是杀机无限的黑暗深渊。
……
“驸马爷,您可以进来了。”
楼轶在中军大帐前独自站立许久,吹了不知道多少夜风,受了不知道多少个过路军士既惧怕又好奇的注目礼,终于得了掀帘医女的一句放行令。
因着审问袁良那事,楼轶现在军营中是大大的名人,没人不知道大长公主的驸马是个玉树临风却手段变态的恶魔。
其实那场作秀之后,楼轶私底下审问袁良有无同党的时候,没用什么手段,反而很温和地与他聊家常一般谈天,可惜这些士兵们都没看见。
对付袁良这种人,只要攻破了他心理的第一道防线,后面的就不攻自破。横竖都是交代,最大的秘密都交代出去了,干脆不如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或许还能换个坦白从宽。
袁良是聪明人。
不过,当审问工作结束的楼轶欲回中军大帐看夏明昭的时候,却被暗卫拦在了门口。
“元帅伤口崩裂,军医和医女在帮她换药,”
邱民低低在他耳边道:
“元帅吩咐,若驸马来了,不许放行。”
……
换药,要脱衣服。
楼轶抓关键词很快。
然后他觉得很不高兴。
凭什么一把年纪老掉牙的医官能看她的后背,他身为驸马却不可以?
以前她还允他给自己做全身按摩来着!她还抱着自己睡觉来着!她还把脑袋枕在自己的肚子上滚来滚去来着!
凭什么现在不让他进去!
于是,因着被邱民这么一拦,原本因着袁良配合而心情不错的楼轶,整张脸顿时阴下来。
他冷笑一声,黑眸沉沉地盯着邱民:“我乃驸马,莫非还需要避嫌?”
邱民摊摊手:“是元帅的意思。”言下之意与我无关,大长公主既然不想让你进去,那肯定是你不讨喜咯,难道还怪我?
楼轶气结。
他也知道邱民做不了主,因为这是夏明昭的意思,所以……他的心情更不好了。
夜里的大理还是很冷的,风也大,不过他就是赌气要站在大帐门口,不肯去别帐取暖,导致过路士兵都好奇地纷纷张望,奇怪为什么驸马不进去陪大元帅,偏偏要站在门口吹冷风。
听说大元帅嫌驸马爷长得丑,刚醒来的时候都不认他——士兵甲乙丙丁窃窃私语。
啊,不会吧,长这么好看还被嫌丑?看来驸马也过得挺不容易,难怪手段那么变态——士兵戊己庚辛交头接耳。
谁说男人不八卦。
楼轶脸色阴沉地站在帐外,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彻底议论过一通。
待到侍女通知驸马爷终于被准许入内的时候,里头的医官已经在收拾药箱嘱咐各种注意事项。换药完毕的大长公主也已经将上衣穿好,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