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来。
走到哪,都能听到同僚们唉声叹气,说皇上不仁不义、帝都四面埋伏,未来的驸马爷不务正业、不思进取、无所事事、肥痴丑陋……
在这种情况下,殿下独自回京,身边又没有可信的人,杨極不止一次问自己:我抛开长公主殿下去升官晋职,有意思吗?心里能安稳吗?
答案是否定的!
于是,杨極耗光了自己脑袋中所有的墨水,写了一封请辞信,本想趁仲秋宴大伙都在,请辞的同时,动员一些同道之人。
谁知,大伙都不作声,埋头喝闷酒,他也摸不清大伙心里头是个什么意思,只好跟着喝闷酒……
“泥马~”
空酒坛扔了一地,气氛依旧凝结压抑,昔日的杀猪匠朱大猛,率先打破沉默。
他似乎喝得有点多,脸通红的,脖子通红的,眼珠子都是通红的,只见他把手中的酒碗一摔,骂骂咧咧地捶桌子:
“不要脸的白眼狼敢和殿下玩兔死狗烹的把戏!哼,他当打仗是和泥巴玩过家家啊!他娘希匹的,他以为西域十六国都是老老实实来送钱的善财童子?卸磨杀驴,哼哼,他算个屁!屁都不算!”
“那个姓楼的算什么鬼东东?一头胡吃海喝的大肥猪,全身上下加起来,都配不上殿下的一根头发丝,那狗东西怎么敢?”
朱大猛的国粹经典语录,是在市井杀猪时千锤百炼而成,自从当上将领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爆粗口了。
不过,没有人埋怨他粗鲁,反而纷纷附和。
一名武将踢翻桌子,破口大骂:
“艹!那狗东西竟敢把我们西北的明珠随意嫁人?是当我西北汉子全是死的吗?我艹!”
“狗东西赐婚,意在夺兵权!”
周力抽出匕首,在指尖旋转一圈,指尖一弹,匕首深插入木桌,只余刀柄。
他冷哼一声:
“杀了楼轶,困局可破!”
“好,干了!”
“没错!准驸马爷死翘翘了,看那狗东西还有何借口夺兵权!!”
“姓楼的痴肥如猪,杀之不难,我这就连夜入关,兄弟们,三五天后等着听好消息!”
“杀一个纨垮公子哥确实不难,可那……再赐婚,又如何解?”
姜继祖一向古板愚忠,对身份礼数很看中,如今他连“皇上”又不尊称了,可见他对宁仁帝有多不满。
周力冷冷地瞟了他一眼,视人命如草芥地阴笑道:
“周某的刀许久未曾饮血了,狗东西有本事赐婚,老子就不怕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没错,咱们西北军中谁没杀过人?”
朱大猛一蹦而起,整个人跳上桌子,举起手中长刀,把一头烤得金黄的全羊,刷地一刀授首。
他左手抓起羊头,右手扬刀大吼:
“敢与殿下为敌,老子就敢大杀四方,杀!”
“杀!”
“杀杀杀!”
“大杀四方!”
威吼如雷,热血沸腾。
全军上下齐齐兵器出鞘,喊杀阵阵,吓得暖场跳舞的西北大妈们连节奏都乱了,鼓手更是情不自禁地敲起了战阵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恍惚间,就好像回到十年前的宁远关,那时,西胡大军攻城,城墙上的士兵们也是像如今这般,奋生忘死。
终究是不一样的。
十年前的敌人是外来侵袭者,眼睛看得到危险,不拼命,所有人都会死。
十年后的今天,敌人来自庙朝,是与自己流着同一血脉的族人,不争,只委屈顾家和自己。
可如果拼命……
和平多么美好,生命何等宝贵,谁能恣意地去决定别人的生死?
那个人狠心,夏明昭却不忍。
她悄悄来到席上,悄悄坐上高台,看着已经头发全白的外祖顾重阳,望着下方群情激愤的将领们,眼睛很酸很酸。
她伸手倒满一碗马奶茶,递给老人:
“外祖,是您安排的?”
“昭昭,外祖旁的帮不上你什么,但那位把你赐婚给楼二郎,外祖不同意。”
顾家人死得只剩廖廖几个,年迈的顾重阳对于世事的看法改变了许多,他也不像之前那般,总认为圣命不可违。
违了又怎样?
西北兵强马壮、有钱有粮、民众团结拥护,他愿意尊夏明诚为皇帝,那是他深埋在骨子里的忠诚。
可这回夏明诚的吃相太难看,严重损害到夏明昭的后半生幸福,顾重阳不想尊了,偏要违一下圣意,宁仁帝又能如何?
如果不是顾及远在帝都城的孙子,他才懒得用这种迂回的办法去哄动军士,而是直接宰了来传旨的钦差大臣。
反正,他西北天高皇帝远,在外孙女的打理下,已经完全实现自给自足,根本就不用鸟个狗屁朝廷。
这个老人将马奶茶一饮而尽,喝出了烈酒的豪迈,已经有些许浑浊的眸光射出锐利的杀气,久未上战场的他,依旧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夏明昭心里暖暖的,为外祖的维护而温暖,她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摇晃着杯子,轻声问:
“外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