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邺的衙门,除了规模大小,里面的牢房都是一模一样的,铁门、铁窗、铁锁链。
石面墙地的尽头是一处值房。
门口有几个站的笔直的衙役,牢房的领头亲自将兜售假人参的老伙计推送了进去。
摊主脚下踉跄,险些没站稳,嘴里的“冤枉”从惊堂木落下的那一刻就变成了“饶命”。
朱五六几人目送这人被衙役拖下去,进来跪下到人出去站起来统共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朱五六眼神偷偷瞄了一眼坐在堂前的余杭县县令,喉咙干涩的咽了一口唾沫。
这人细眉瘦脸,脸变得颧骨微微凹陷,若不是一身官袍加身,恐怕走在街上,也没人能认得出来这是位县老爷。
可这一身衣服穿在他身上又像同他融为一体了一样,正襟危坐,眉眼间不怒自威。
此刻,余杭县县令起身正在同江河说话。
朱五六几个在门口瞅着也在说话。
孙大壮小声嘀咕道:“哥,这县令是不是看在了侯爷的面子上,所以这么快就把那奸商给收拾了。”
孙兴德插话道:“也保不准是这县令真就有这帮老百姓说的那么好,你看坏人都怕他,好人都夸他,那他指定是好官啊。”
朱五路一个眼神递过去,示意他们小心说话。
背过身摸了摸胡渣才说道:“依我看,这县令还懂一些人参门道,不是随随便便被人忽悠的,也不是看在了江河的面子上,你们看他那眼睛,一瞅人的时候,跟能瞅出刀片似的。”
正说刀片,孙佩芳就刀了一眼朱五六。
这人让别人小心说话,自己倒是评论起来人家县令的长相来了。
几个人正小声嘀咕着,那一边江河说完话正往这边来,余杭县令跟在身边眼睛扫向了几个人,最终眼神落在了个子最小的周欢身上。
“这位就是幽州大名鼎鼎的周老板?”
“啊?”周欢一愣,“这、啊哈哈,大人您太客气了,小女不是什么周老板,就是做点小生意罢了。”
县令大人方才一直板着脸,难得露出笑颜,显出了几分柔和,“周老板谦虚了,像周老板这样克己守礼、为国为民的商人已经不多了。”
叹了叹气又自嘲道:“这回余杭闹灾,若不是周老板倾囊相助,救余杭于水火,只怕本官这乌纱帽也保不住了。”
“宋大人严重了,这余杭若是没有宋大人如今还不知沦落成什么样子。宋大人的官德,满朝皆知。”
“是啊。”周欢笑了笑,接话说道:“民女一家在村子里就听百姓说了,说宋大人为官清廉,处处为民着想,大家都感念着宋大人的好呢。
如今一见,宋大人果然是位刚正不阿的父母官,令人佩服。”
宋县令被这么一夸,不但没飘,反而笑的更不好意思了,摆着手说道:“哪里哪里,不过是担起己任罢了。得侯爷赏识,还能为朝廷多出力几年。”
送县令和江河眼神一对,意思不言而喻。
事后,周欢才得知,原来这位铁骨铮铮的县令是被侯府举荐到余杭县的。
在青州时,两人就在一起搭班子,江河是前锋,那宋县令就是最佳后勤。
江河说了,宋县令这个人说话办事从来是帮里不帮亲,为官二十年年来,从来没有贪墨过一分百姓的银钱。
百姓不敢想的,他会替百姓想,百姓不敢争的,他会替百姓争。
所以呀,也是这一副臭脸和一身的傲骨,二十年来也未曾升迁,始终是县令。
他就像一根火把,哪里需要就去点亮哪里。
家里说这人刚入官的时候,可是在朝中点了一把不小的火呢。许是得罪了首辅大人,到现在燕京帮还很是瞧不上他。
“燕京帮?”周欢侧头问道:“还有这个帮?”
两人慢悠悠的走着,江河一笑,“朝堂如江湖,自然也有自己的帮派。”
身旁的姑娘不说话了,江河却说得像是意犹未尽似的,眼含秋波的问道:“你不想知道我们府上是什么帮派的?”
“不想。”
许是也没想到周欢回答的这么干脆,江河脸色一怔,须臾又恢复了原样。
“也对,你们经商的向来是重利不重义。”
周欢若是听不出个褒贬,那这两辈子白玩了。
她顿住脚步,差点就不规矩了,开口的话转了又转,“你、侯爷什么意思?”
江河扭过身,蹭了蹭鼻子,“原来你还记得跟我生气呀,我还以为我说什么你都没感觉了呢。”
“我、”周欢如鲠在喉,心里越想越气。
好贼的将军,难怪能打胜仗,激将法用的不错。
“民女一家兢兢业业的为侯府,为幽王府办事,听到侯爷这么说的,当然会生气,就像是……”
“就像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热脸帖了冷屁股?”
周欢瞪圆了眼睛,望向江河,这人张口满嘴的胡话,还是侯府出身呢,说话的风度还比不上小满。
江河哈哈一笑,掐着腰,“别生气,我是热脸,我愿意贴冷屁股成了吧?”
周欢气结:“你才冷屁股呢!”
此声非同小可,前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