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起自己白天信誓旦旦说出的那句话,孙佩芳心里就下雨,湿漉漉的。
她真不想吃什么奶酪棒,可周欢不给她说不的机会,张嘴说话的功夫就塞进来了。
那时候她能不吃吗,当那老些人的面吐出来?恶心谁呢?给孩儿他爹的吃,一扭头,那老货嘴里也塞了一个。
没办法,只能含泪吃下。
甜在嘴里,苦在心里。
周欢承不欺她,这玩意是真顶饱啊,造了两个下肚,再瞅包袱里的饼子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坐在台下当观众,胃那都是堵得慌的,不是奶酪棒的威力,是饼子怎么揣过来的还得怎么揣回去。
天是热了,走一道了饼子都没凉,还那么烫。
“快看,俺家狗蛋子上台了。”李氏高兴的在下面挥手,可终究不敢举的太高咯。
这是狗蛋子在家里嘱咐过的,也是和她说了一路的规矩,进了城是一个样,进了这书坊得换另一样。
不能没大没小的对别人呼来喝去,不能张牙舞爪的站起身挡别人视线,这地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都是很有礼数的人。
譬如楼先生,譬如孙阿爷,譬如孙阿爷的老亲家。
总而言之,在她眼里这就是夹着尾巴做人。
李氏很是瞧不上狗蛋子说的这些规矩,咋的,这些人再有礼数还不在外人面前拉屎放屁了是咋的,那意思他们想这么干的时候都憋回去呗。
是不是傻,那身体里得多脏。
可此刻,她看着自己老来得子的小娃娃,穿着一身板板正正的米色褂子,面带微笑,毫不怯场的站在讲台上的时候,她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不但感动,还很感激。
先感激老头子临走前还给了她对未来的一个念想,再感谢从前一路逃难过来的朋友们,没有他们自己一家熬不到今天。
最后感谢这三个穿的干干净净,正襟危坐的老头子,感谢楼先生的教诲,感谢孙阿爷的培养,感谢孙阿爷老亲家提供的念书场地。
李氏简直不敢想狗蛋子会有朝一日念书识字懂礼貌,曾几何时,她对狗蛋子的最大期望就是以后她大儿一家能给狗蛋子留块地,让他有口饭吃,最好还能留住小花照顾他一辈子。
两人,三餐,四季,再生一窝的娃娃,让她儿一回家就有媳妇孩子热炕头。
这、就是李氏认为的最好的归宿。
可现在,李氏还真有点说不清楚了呢。
许是未来还有更好的路可走,好到她这个见识浅薄的老农从来没活过的快活日子。
今日,不止狗蛋子,每一个孩子都穿的很是得体,衣服都是板板正正的。
衣服是村里做衣裳剩下的布料缝的,都是小娃娃,能用几块布,他们为了给县城里的人展现精气神,不舍得也得舍得。
至于这衣服这么干净利落,这还是老一辈的土办法,这古代也没有熨斗啊。
他们就提前把衣服铺的很是平整的放在了炕被下面,人在上面睡觉,衣服在下面压着,就这么样的压上一宿。
第二天拎出来的之后就跟纸片子一样,都不用抖落。
金老太太捂着嘴乐,推搡了一把李氏,让她别乱喊,人家狗蛋子自己都要求改名了,怎的你这个当娘的不当回事。
再金老太太一拨人的提醒下,李氏破涕而笑,想起这事儿就招笑儿。
从前给他起名叫狗蛋儿,真不是乱叫的,也是想了许久。
因为她那时候生孩子的时候年纪太大,吴又仁给她把脉的时候都说她体质弱,身体虚,不止是她弱,她肚子里的孩子身体更弱。
脉搏似有似无,带不住的可能性极大。
就因为说的大实话,吴又仁被李氏挺着大肚子抄着扫帚打了一道儿。
后来,孩子是生出来,可刚出生的时候身体并不好,她担心起了好名字孩子会难养活。
于是,才给孩子起名“狗蛋子”。
直到那一晚,她老儿子替小花穿完针线,带着一阵风进了屋,劈头盖脸就问她,为啥她不姓孙,也没有正经的名字。
像他大哥,叫孙富贵,像他大侄子,叫孙平安,全家就他一人,没个好名字,叫什么狗蛋子,出门都让人笑话。
“谁敢笑话你,娘给你出气去!”
狗蛋子听完皱着眉,“我都长大了,不用娘给我出气,娘要是心疼我就领我去朱大叔家改个名去。”
那时候李氏还不知道狗蛋子存了份心思。
她就知道改名需要里长和县城里打申请,这事儿说不麻烦也不麻烦,说麻烦也麻烦。
对于上头的人来说就是翻页打个挑的事儿,但对他们老百姓,那就是一层一层的往上求人。
且还得等,不知道啥时候能改完户籍。
幸好,朱五六在县城里的名声不错,上头又有朋友在,办起事儿来也快。
只是委屈了她这个做娘的,给朱五六家送了两串腊肠,这还是朱五六人好说话的关系。
一开始人家不要,但不给自己也过意不去呀。
尤其是人家不收礼,她心里也没底。
后来,李氏才知道,为啥狗蛋子这么着急要先去朱五六家,只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