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李正白的话让孙佩芳更惊讶了。
“什么?这、这不是买的?是你们做的?”
李正白垂首点头,看着他爹当年的心血诉说道:“当初爹为了能让村里的妇女们有活干,自己一个人搭船去了湖州,这东西便是在那边和人家学到的。”
孙佩芳想说不可能,可她惊讶的嗓子眼发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花缎。
花缎机比普通的织机要复杂百倍,光是机身上一处的零件就不下数十个,底下的横沿竹更是队列整齐,根本不似出自一个糙汉之手。
李正白又说道:“这的确不是我爹一个人干的,这是我媳妇儿我弟媳妇儿还有村里都各家的妇女们一起劳力出来的成果。
当初我爹去湖州学艺,他知道自己学不来什么,也买不起这商号的花缎机,所以他就没日没夜的再人家绣坊里干苦力,晚上没人了他就悄悄地拿图纸将这机器的模样画出来,一点细节也不敢遗漏。”
最后,李正白还说道:“可是做出来了也是无用功,虽然有了这机器可村里却没有会用它的人,我爹倒是看别人用过也闻讯过,但也仅限于普通的布缎,稍有繁杂的罗纱便不会了。”
从里面出来后,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沉默。
孙佩芳和孙大壮对昨晚还恨得牙痒痒的老头子忽然有了一种同时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感。
开绣坊,别人不知道孙佩芳却知道当中的不容易,在凤台县的时候旁人只看到了他们家老掌柜的火红,却不知道当初人家夫妻二人白手起家的艰难。
这还是在县城里要什么有什么的人家,再看一眼桃花村这里有啥呀,除了绿水青山外,就剩下一群苦哈哈的老百姓了,还多半都是女人家。
这老头子果真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这村里的妇女们。
女人没地位,尤其是村里的女人,他能替她们想到未来有可傍身的本事属实不容易。
哎——
一旁孙大壮接着孙佩芳的这一声叹气也跟着长吁短叹了起来,什么叫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那。
这机器人家朱大嫂都说了那是相当的复杂,而这复杂的物什竟是出自那个老贼的家人之手。
他作为一个手艺人能不羡慕嫉妒吗,但是,不知道为啥,恨变少了。
这故事听了就跟喝了一大碗鸡汤一样,心里肚子里都饱了。
哎,原来都是苦命人,都是平平凡凡的老百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朱五六打头走听到左耳后方的两声叹气微微蹙眉,生怕他们这几声被周欢这丫头听了去回去又要批斗,说他们妇人之仁。
可没等来批斗呢,先听见了右耳边也传来了一声叹息。
怎么回事?
周欢自己想到啥了。
她怎么的也是受过义务教育的,上过美术课,还额外的自己补了水彩和素描。
虽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吧,但也是有功底在的。
但这机器复杂到一个零件小到肉眼可见她扪心自问是画不出来的,一个糟老头子画出来了,这算什么?皇天不负苦心人?
“欢儿啊,你咋看?”
头顶人问的很是时候,正是周欢纠结的不想揽责任的时候,周欢嘴角牵出笑,“还是回家从长计议,听听大家的建议好,虽说浴池是咱家出钱的,但生意照拂的是大家伙,咱们一个人决断不了,咱得公平,投票。”
后面这些人家的男丁不是都跟来不少了吗,就他们吧,要是怕投票投的有偏差,那就再叫那些阿奶和婶娘来一起投票。
半个时辰后,朱家院子里集结了一起干活的劳力们。
一个时辰后,投票结果热乎乎的出炉了。
三比七,救人。
救人就得先求人,人流一散开,朱五六的气就喘不过来了,躺在炕上翻起了白眼。
怎么求人?求谁?
求楼先生那是一百个没良心了,人家不收束脩白给孩子们上课,你还利用人家勾搭沈万里过来做局,人家官场上混迹这么多年是白混的吗,人家以后咋寻思他们家。
求沈万里估计也是白跑一趟,人家跟你家压根没有关系啊,就是听上头的命令带你看个房,因为你家里人的关系高看了你一眼,仅此而已。
而且你利用人家在先,怎么没皮没脸的往人家身上凑啊。
这两个人都排除了,那还剩下谁?
朱五六眼睛一闭,此时好想死一死啊。
眯眼往下瞅瞅周欢,怎么能做到和她一样脸皮厚?在门口望风望了一个时辰了关心她老舅的话一句也没有。
这孩子干啥呢?不会是给他找树枝子好去城里负荆请罪去的吧。
“诶?来了来了。”
“谁来了?”孙佩芳擦了擦油乎乎的手,往门口顺着周欢的手指一看,两匹大马齐头并进而来,后面的马车的车轱辘在这土坑里咕噜噜的艰难晃悠着。
差点没给里面的人晃悠吐了。
“上回进城,孙阿爷就过几日说要给咱家送信,这不就来了。”
“什么信啊?”孙佩芳看孩子一脸高兴的样子诧异道。
周欢也很是欢欣,有了这封信都不用去哄朱五六,朱五六自己就能提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