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很冷,渗进鼻尖总有股恶心的反胃感。像吐着信子的蛇幽幽地爬上膝盖,胸腔的空气被抽得稀薄。
等待总让人的心高高提起。
尤其是医院,冷总沁到骨子里。
周钦立在墙旁。赶过来的杨帆面色颓废,蹲下来抱着头,双手颤抖得似在痉挛,他声音很轻,“周哥,他会没事的吧?”
他目光放空,迫切地抓住救命稻草,似乎是下意识地寻求肯定的答复。段若轩拍他的肩膀,视线牢牢地停在“抢救中”的绿灯在飘渺地闪烁,“肯定没事,别多想。”
没人能想到会变成这幅场景。
本来以为是中暑,没人能想到医务室会拿来呼吸罩,更没人能想到周钦飞快吩咐的那句“叫救护车”竟然成了最关键的一句。
苏姣赶来时,已近黄昏与暮色的交界。从长廊尽头的窗户能看见天边艳色的晚霞,凄切而惨淡的颜色穿过薄窗,剪影斑驳而稀碎。
她背着光来。
“姣姣姐,”杨帆扶着墙起身,“你来了。”
苏姣声音冷静,下巴一点:“萌萌在手术室?进去多久了?”
“两个多小时了。”
苏姣嗯了声。周钦隐隐注意到她的目光在他身上顿了一秒,紧接着越过。
苏姣将包搁在一旁,给助理打电话,“杨医生呢?给他订票回国,再安排几个营养师过来。工作先让李副总负责处理下,我在国内待段时间……”
她很漂亮,尤为深邃霸道的漂亮。哪怕奔波匆促,眉目间染了疲色,依旧遮掩不住她极具攻击性的冷冽——是久居上位人磨练出的寒气。
周钦的目光顿了顿,他上辈子最心动的就是苏姣周身凛冽的攻击性,浑然天成地激起男性的征服欲。
他和苏姣,实在说不上是谁最先动的心。
那是A市久违的暴雪夜,寒风如刀。
周父从M国出差回来,不知被灌了哪门子迷魂汤,突然提起朋友有个长女,两人见一场面,互相认识熟络也算美事一桩。
名为交友,实则相亲。
他实在抵触命运受人摆布的失控,正值叛逆,周父越提起对方“年少有为,漂亮优秀”,周钦眉头皱得越紧。
说到后来,周钦索性在周父的暴吼中摔了门,背影活脱脱一个扬长而去。
当时是痛快了。
结果是雪落肩头,簌簌积了满身,连个躲雪的地方也没有。周钦立在路灯旁,点了根烟,眉眼倦懒,猩火在雪夜微燃地冒了红火。
缭绕的烟朦胧得像雾,雪落在眼睫上化成水,随着呼吸起伏滴落。周钦头靠路柱时,眼前忽而被耀眼的车灯一照,一辆黑色的豪车停在他眼前,线条流畅,每一个地方都透露着贵。
车窗降落,女人面容精致,鸦羽似的长睫忽闪得像一把钩子,红唇一扬,递出一把伞,“你落了一身雪,遮一遮吧。”
他神色冷淡,没动。
女人也不恼,推开车门走出来,将伞撑在他头顶,唇角弧度微弯,像是极力压下周身的冷气和压迫。
“多少钱?“
周钦眉宇微蹙,头一回遇见这样的事,厌恶里还带了分茫然。
怕他听不懂,女人慢悠悠地补充道:“买你做我男朋友,要多少钱?”
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杨帆头一个起身冲上去,“医生,怎么样?萌萌没事吧?肯定没事吧?”
为首的医生点头,旁边的医生看了眼周钦:“发现得及时,提前做了抢救措施,为我们的救援增加了不少时间。这次多亏了这位小兄弟啊,你学过?”
周钦摇头,“没系统性学过,但闲暇的时候翻阅过一些相关书籍。”
听说苏萌没事,苏姣顿时松了口气。视线顿在周钦身上,意味不明。
……
又是这种视线。
上辈子和苏姣谈过三四年的恋爱,周钦对她这种眼神最为熟悉。
每当他漫不经心地窝在沙发上打游戏,亦或是斜靠在座椅上抽烟时,苏姣就会用这种眼神直勾勾地看他,从头到脚地盯一遍。
她穿着高跟鞋,刚从公司回来连西装都没换,就弯腰挑起他的下巴,声音透着勾引,“男朋友,要.做.吗?”
周钦弄不懂苏姣为什么对他有一种近乎变态的霸道。像在看自己的所有物,他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不需要去工作,不需要有人情交际,更不需要有朋友。
苏姣情动时咬着他的唇,舔.食着滚落的血珠,近乎偏执地去摸他滚动的喉结,“周钦,你是我的。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周钦发誓,两辈子加起来他都没见过比苏姣更病态的人。
上辈子他和苏姣分手闹得沸沸扬扬。这人不明白什么叫做“好聚好散”,更不懂什么叫做“形同陌路”,他经常后悔为什么会被美色迷了眼,惹上这座女阎王。这辈子也刻意地去遗忘,甚至不愿意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但不可否认,苏姣是他有史以来遇到过最刺激,最新鲜,最与众不同的女人。
尤其是还生了张极为漂亮的脸蛋。
周钦喟叹,上辈子为美色所迷吃尽苦头,这辈子怎么也不能再和苏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