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学校宿舍楼的小道铺满鹅卵石，行李箱托在上面发出咿呀的声响。王俊峰坐在宿舍楼大厅里，被声音惊得昏头涨脑，站起身往门口望去。
“？”王俊峰瞄了眼手表，时间停留在十一点四十五，“考试还没结束吧，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这所学校唯一人性化的设计就是宿舍楼里安了电梯。周钦推着行李箱，按了五楼，“我考完了。”
王俊峰就差没把“你是在逗我吗”几个大字写在脸上，追问，“你交白卷了？？？”
不怪他这么想，他负责历届的陪训，见过的学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几年前确实就有个学生被题目折磨疯了，当场撕了试卷，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我写完了，”周钦脱下外套搭在行李箱上，磁卡在宿舍楼门口发出嘀嗒一响，“老师，我们今天要上课吗？”
王俊峰翻了下安排表：“下午四点要去阶梯教室比赛。不是，真发生什么事就跟老师说，你要真不会写，老师也不会怪你。跟老师说实话，你写了几题？”
他越发忧心忡忡，“不会写完选择就回来了吧？你选择写完了没，不会写就蒙，万一就对了呢！等等啊，你蒙了没？”
周钦觉得有几分好笑：“你就放心吧老师，我没事骗你做什么？”
王俊峰半信半疑地盯着他走进寝室，见周钦态度笃定，也不好再多问什么，脚步漂移地去大厅继续等人。
寝室是按照学校划分，附中本来就不是竞赛强校，他和宋美晗性别不同，所以幸运地拥有了一人一寝的特权。
周钦快步走进浴室，这宿舍的淋浴头跟要炸了似的，水花猛烈四溅，开头的冷水溅了一身。
他边拿毛巾擦头发，边拿起手机回了个电话。
那边顿时接了：“钦钦，今天比赛怎么样？还顺利吗？”
“还行。”他走向床边，拿枕头垫了下腰，“题目不太难。”
“压力也别太大啊，爸爸不强求你嘛名次，我们重在参与嘛！想爸爸了没？今晚就能到你们那边了，你们竞赛营是封闭的吧？晚上有时间请假出来吗，爸爸出差回来。给你带了点礼物。”
“行，”周钦回忆了下，“七点下课，八点应该差不多。”
“那我在竞赛营门口等你，顺便带你吃顿饭。”周父笑了笑。
周父关心了几句，说是最近气温不高，照顾好身体，又重复了几遍得不得奖无所谓，才终于挂断了电话。
周钦合上手机，正准备搁在桌上，收件箱上突然多了个小红点。
出乎意料，不是他以为的垃圾信息。是一条简短的祝福，来源于一个陌生号码：竞赛顺利。
他手机里的联系人杂七杂八，也没有写备注的习惯，除了几个特定的号码，别的都两眼一抹黑。
周钦琢磨，估计是哪个朋友听说他参加竞赛，客气地发了句祝福语。想了想，他还是礼貌地回了一句：谢谢。
接着周大少爷就心大地扯了床毛毯，弓着身睡了个天昏地暗。
但和他的云淡风轻不同，许诗茵揪着卷子想了半天，抬头又垂眸好几次，鼓足勇气跑到办公室：“李老师，我有一道题没听懂。”
她是办公室的稀客，李媚新鲜地调侃两句，“高三了，总算是知道着急了？”然后耐心地拿起红笔讲解知识点，“听懂没有？”
见许诗茵半天半没吱声，她抬起头，“在发什么呆呢？”
许诗茵像是抱了背水一战的勇气，又像是因为第一次做坏事，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李老师……我……我妈妈换手机号了！她想让我来改一下联系册上的号码！！”
李媚纳闷，联系册上的号码通常学校只是用来登记下个人信息，她也没有请家长的习惯，最多是放那儿做个形式，换个号码也没必要特意来跑这一趟吧？
但还是耐着性子抽出文件：“你自己改吧，我们班同学的都在这儿了，你找下名字，别填错了啊。”
我真是疯了，许诗茵想。
她清楚周钦是参加竞赛，起初只是回头的时候看见空荡的座位，有一点恍惚，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她们班的语文老师很喜欢弄小组讨论，美名其曰有利于活跃课堂气氛。
她一如往常地往身后靠，“周钦，周哥，你先来发表下个人观点嘛！”却没有等到回应。
前桌的女生凑过来，“诗茵妹妹，你又忘啦？周哥不是参加比赛去了嘛！你要不要和我们一组？”
她笑得自然，眼神却情不自禁地往后瞥，在小组热络的讨论中，也不记得自己都胡言乱语说了些什么。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整个人虚无缥缈地漂浮在空中，等有了落地的实感时，她已经站在走廊尽头的栏杆前，盯着发出去的那条消息。
时间像一把镰刀，分秒的刻度都在凌迟她的心脏。像是等了才一两分钟，又像是等了很久很久，暗下去的屏幕终于亮起来。
她点开收件箱，看见“谢谢”两个字后，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下来。
如果我能再优秀一点就好了，她撑着手望着天空。
远处梧桐的叶子簌簌在落，明明还是白天，天空却压得很黯，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