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
察觉阿姐仍在注视自己,滕玉意秀眉一挑,打算再强调几句自己的心意,廊下的婢女说:“外头又来了好些小娘子,娘子快出去待客吧。”
姐妹俩只好打住了话头。
中堂约莫来了十几名同窗,除了领头的邓、郑、柳四娘,还有陈二娘、李淮固等人。
满屋子珠翠耀目,邓唯礼穿着新做的夏裳,一贯的笑容可掬,郑霜银身穿鹅黄银丝襦裙,整个人就如傲霜的秋菊一般清艳,柳四娘等人笑语声不断,看着也比往日看着欢喜,一众同窗里,唯独李淮固脸色淡淡的,但也着意打扮过了,身上那件浅荷色绣白蝶襦裙分外清丽,把她衬托得如同画中人一般。
“您老总算出来了。”邓唯礼一看到滕玉意就高高兴兴迎过来,“这才巳时初,您老不再多睡一会儿?”
滕玉意吩咐下人赶忙上茶点,扭头觑着邓唯礼:“最能睡的那位同窗都亲自出门了,我敢再在屋里窝着么?”
柳四娘和郑霜银笑着把两人拆开:“你们俩别又打起来。走吧走吧,今日日头好,出去了可以好好玩一日。”
或许是知道滕玉意会难为情,没人主动提起蔺承佑提亲的事。
到了曲江池畔的慈恩寺,早有另一拨同窗候着了。
女孩们结伴入内,先在寺内赏花斗诗,中午在寺中用素膳,下午便到寺外逛戏场、赏江色。
今日是滕玉意做东,为了让同窗们玩得尽兴,让端福和长庚租了几艘画舫,画舫一泊到曲江岸边,便有不少女孩相偕下船钓鱼作诗,不爱坐船的也有去处,下人们早在岸上设了帷幄铺了茵席,女孩们若是逛得乏累了,可以在席上斗草玩耍。
安置好这些后,滕玉意又带着端福买了好些吃食,因为走得太远,回来时主仆俩只能从江边一条偏僻的小径绕过来。
路过一处帷幄时,听到里头有几个同窗在说话:“今日怎么不见彭大娘和彭二娘?”
“别提了。上回彭二娘险些被卢兆安那小人陷害,当时就气坏了,听说回去后就病倒了,之后无论哪位同窗相邀,都再也没见她出来玩过。”
“那彭大娘呢?前日她不是说好了要同我们出来玩么。”
“啊?你还不知道?”
滕玉意耳朵一竖。
“昨晚在御前,彭老将军有意为自己的孙女和成王世子牵线搭桥,万万没想到,成王世子不但当场就回绝了此事,还当着众人的面求娶滕娘子,彭家人的脸面都扫尽了,我猜彭大娘因为这事觉得没脸,所以今日死活不肯出门。”
昨晚滕玉意也听说了这件事,当时就觉得怪怪的。
彭思顺一生精明强干,临老反而老糊涂了么?
身为朝廷重臣,为子孙谋求中意的亲事不奇怪,但彭思顺一贯老谋深算,正式在御前求旨前,为何不事先探探成王府的口风?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出,不但彭家上下碰了一鼻子灰,还闹得孙女也跟着没脸。
这不对劲。
彭家能有今日,除了在战场上骁勇善战外,朝堂上也有着异乎常人的敏锐和沉稳。
难不成彭思顺病昏头了?就不知彭震在不在一旁,假如彭震在,断乎不会让自己的老父犯这样的蠢。
想着想着,滕玉意后颈生出一丝凉意。
有没有可能……彭家是故意这样做的?
上回卢兆安和武绮意图栽赃彭二娘,尽管当场就被蔺承佑拆穿了,但彭家本就有反心,回去后一定会反复思量。
当晚席上的人那么多,卢兆安幕后的主家不栽赃旁人,偏要栽赃彭家的孩子,琢磨到最后,彭家兴许会怀疑自己露出了马脚,怕朝廷提前采取行动,所以有了后头的一系列举动。
在那之后,彭二娘称病不再去书院。
加上昨晚这一出,连彭大娘也有理由“闭门不出”了。
但究竟是真正的“因病不出”,还是悄悄离开京城,那就不得而知了。
惟有这样做,才能不露痕迹地将彭家女眷秘密送回淮西道。
滕玉意心底开始不安,照这样说,彭家极有可能会提前造反。昨晚蔺承佑也在殿上,以他的那份机敏,一定也会对彭家人的表现起疑心,但自己能这么快猜到彭家的意图,是因为早就知道彭家想造反,蔺承佑究竟知不知道彭家有不轨之心?
不成,得赶快把这件事告诉阿爷和蔺承佑。横竖笔和纸都是现成的,待会她就写封急信,让端福亲自送给阿爷。至于蔺承佑那儿——
那几人又道:“哎,说起这个,你们可知道滕玉意昨晚回绝了成王世子。”
“知道。”另一人道,“昨晚在殿上的朝臣足有上百人,这事早就传开了。早上我阿娘还疑惑,长安城不知多少人想与成王府结亲,成王世子又是那样的好人才,滕玉意为何就没答应呢。”
帐里的几人大约是料定这偏僻的角落不会有人来,说话也就肆无忌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出了这件事,成王世子断乎不会再求娶滕娘子了。”
忽听另一人笑吟吟道:“噢,为何这样说?”
是李淮固。
“三娘你才来长安,难怪不知道成王世子的脾性。成王世子打小就踢天弄井,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