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已经开口,薛瑞也就没有再藏拙,掰起手指道:
“学生认为,此举有三个好处,其一,京师有二十几万军队,数倍于进犯虏贼,但因为先前战败,在士气上输了不止一筹,若能背水一战,定可激发斗志。
其二,相对于被动防守,陈兵九门外,就可以掌握主动权,我军便进可攻,退可守,以防瓦剌围点打援,以战养战,长期围困京师。
第三条,应该也是部堂最关心的问题,瓦剌此次南侵,最主要的目的是劫掠我大明财物为己用,若是入关必然大肆劫掠京畿州县,要是被瓦剌搜刮一通,届时北直隶膏腴之地将生灵涂炭,糜烂一片,若困守京师,坐看瓦剌祸害百姓,我朝君臣及二十万士卒,必将成为笑柄!”
“说得好!”
于谦拍桉而起,激动道:“想不到你竟有如此见识,比朝中那些只知道苟且偷安的人强多了!”
“学生惭愧,只是拾部堂牙慧罢了。”薛瑞谦虚道。
于谦抚须道:“既然你有这般见识,老夫给你个差事,若是等会有人来寻老夫,劝老夫改变主意,你便将刚才的话重复一次,将其打发了,如何?”
“这……学生只能尽量一试。”
薛瑞表情颇有些犹豫,能来劝于谦改变主意的人,肯定是朝中高官,他一个小小的天文生,怕是没有那么强的说服力。
正想谁会不请自来,就见一书吏奔走进来,拱手道:“部堂,武清伯求见。”
“石亨?”
薛瑞下意识看向于谦,猜测这石亨跑兵部来有何意。
于谦沉着脸,几息后才叹道:“请武清伯进来说话。”
片刻后,就有一位身穿甲胃的魁梧汉子走进来。
于谦从书桉后走出来,拱手道:“于谦见过伯爷,不知伯爷来兵部有何贵干?”
昔日阳和口之战中,石亨随宋瑛、朱冕出战,却不料被监军郭敬阻挠,以致全军覆没,石亨运气不错,单骑逃回大同,因其是败军之将,被朝廷罢官下狱。
在朱祁玉监国期间,觉得石亨颇有帅才,便给了他一个机会,命他招募士卒自效。
及至后来,京中招募的士卒无人率领,戴罪之身的石亨得以被拔擢,管京军操练。
自回京以来,石亨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尤其是在前段时间,朱祁玉已敕封石亨为武清伯,总掌京营,负责京师防务,可谓一步登天。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土木堡一败能打的几个老将都歇了菜,其余有有勇有谋者还真难找出几个,明史中介绍石亨时,用了“边将智勇者首推杨洪,其次则石亨。”这句话。
由此可见,朝廷重用石亨也是迫不得已之事。
事实证明,石亨确实当得起这个评价,在北京保卫战中,石亨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大司马客气了,石某今日登门,实有事要商议。”
石亨拱手还了一礼,又瞥了眼薛瑞,还以为他是于谦的仆从,便没放在心上。
于谦请他坐下,命人上了茶,等石亨饮了一口,这才道:“伯爷此来,莫非是来劝老夫改变主意?”
“说来惭愧,石某确有此意,万望大司马体谅。”
石亨是伯爵,身份上比于谦要高一些,但言辞却略显谦卑。
他如此作态,乃是知道于谦是朱祁玉面前的红人,如今又负责提督京师防务,算是他顶头上司,再加上他有事相求,因此表现的恭谨。
于谦叹气道:“倒不是本官不体谅伯爷,陈兵九门外,实乃不得已之事,还请伯爷谅解。”
石亨急道:“大司马,如今京营多是新募士兵,再加上军械在土木部一战损失殆尽,战力甚至不足战前一半,不怕大司马笑话,当日阳和口战败时,石某可是亲眼见过瓦剌军队之强悍,若是在城外浪战,万一事有不济,导致大军溃败,石某殉国倒是无妨,可京师没了大军驻守,要如何抵御瓦剌攻城,大司马可考虑过此事?”
听这口气,很抗拒于谦陈兵九门外的安排。
“在伯爷来之前,本官正和这位少年郎说起这时,伯爷若是有闲,不如听听他的分析?”于谦提议道。
石亨微微有些诧异,指着薛瑞疑惑道:“这少年人可是大司马亲信仆人?”
薛瑞只好再次上前见礼,道:“学生薛瑞,是钦天监一名天文生,此来是向部堂呈送候补。”
“那你说说,陈兵九门外,究竟有和利弊?”
石亨心中暗道,这小子应该是于谦的亲友后辈,这才将他带在身边镀金。
薛瑞也没怯场,侃侃而谈,将刚才和于谦说的话重复了一次。
石亨听了面色很沉重,这几条陈兵城外的理由,他竟找不到任何一个反驳的地方。
他甚至在想,若自己真领兵困守京师,瓦剌没有明军牵制,定会祸害京畿地区的百姓,届时,朝廷肯定要督促城中将领领兵出击。
与其让朝廷下军令调自己出城,还不如主动领军出击,若是能有些斩获,这样也显得体面些。
“也罢,那石某就遵照大司马的安排。”
石亨犹豫片刻,终于接受了几个任命。
而后,石亨和于谦又商议了些兵力部署的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