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时佐正要让他离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低声嘱咐道:“秋官房谁都能惹,就是别招惹高大人,他待人严苛,又因你爹离开秋官房,心中生了嫌隙,你当忍则忍,切勿惹恼了他,不然没人保得住你。”
薛瑞一怔,忙问缘由。
听崔时佐解释后,薛瑞才知道,原来老爹以前就在秋官房做事,还极得高冕器重,大小事务都交托他去安排,在秋官房中地位相当于助手。
后来,薛元皓为了前途着想,决定去参加新任校书的考选,高冕得知后极力挽留,甚至还打算从俸银中拿出二两做补贴。
可惜,薛元皓打定了注意,没有给高冕这个面子,让他心中不快。
薛元皓离开秋官房后,秋官房这几年一直没有得力干将,做事效率大大降低。
有时候,天文生们推算失误,高冕还得亲力亲为,为属下们擦屁股,心中怨气与日俱增,时常暴怒。
房中天文生一致认为,是薛元皓的离开导致高冕喜怒无常,他们被当成了出气筒,才时常被骂,自然对薛瑞父子心怀不满。
如今得了机会,不趁机为难他才怪。
“多谢大人提点,学生知道该怎么做。”
薛瑞自是感激涕零,而后行礼告退。
等他走后,崔时佐才心中暗道:若是这小子成功将此法推行,我就请示监正,让全监效仿之!
秋官房里,众天文生边做事边说话。
房中天文生每次去主簿厅领纸,都会被小气的崔时佐一通斥骂,他们不但不敢生气,还得陪着笑脸求情,生怕得罪了这个财神爷。
今日薛瑞提早一天去领纸,指不定被崔时佐骂成啥样,要是承受不住,说不定现在正躲哪偷偷哭呢。
正幸灾乐祸着,就见薛瑞抱着一摞纸,四平生百余名,只今年一年,用过的纸都能堆成山。
这些纸不仅是用在书写上,有时候蹲茅坑也会用,毕竟这种纸柔软细腻,擦起来比那草纸要舒爽的多。
去茅厕时,天文生们哪个不揣上几张?
倘若偶感风寒,有时候还会用来擦鼻涕。
这玩意又不要钱,用完就扔,还不用洗,方便的很。
将纸做其他用途,在监中已经见怪不怪了,就连大人们也不例外。
现在薛瑞说本房纸张用度,还得经过他审验,这不是土地爷打城隍,管得太宽了吗?
“呵,照你的意思,以后我等要用纸张,还得你点头?”
付聪讥笑道。
“当然!”
薛瑞正色道。
“混账,这秋官房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做主了?”
付聪大怒,上前就要抢夺。
薛瑞早有预料,直接跳出房门,跑到远处,指着付聪低喝道:
“你敢来抢,就别怪我大声嚷嚷,若惹恼了高大人,大不了我挨顿板子,可你也别想好过,你敢来试试?”
“快把纸给我,我要交还给崔主簿,你别跑!”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付聪也有些慌了,想早点收拾自己弄出的烂摊子,免得闹大被责罚。
“打死也不给!”
薛瑞见付聪还要来抢,深吸一口气,张口道:“高……”
“别喊,别喊!”
付聪连忙停下,拱手哀求。
他刚才验算错误,已被秋官正狠狠骂了一通,现在要是喧哗起来,薛瑞肯定要受罚,可他也好不了哪去。
还有,本房纸张还没用完,他就支使薛瑞去冒领,高冕这么好面子,知道手底下人做这种事,还闹出了动静,肯定要骂他。
再者,他连一个半大孩子都制不住,怕是要给高大人留个无能的印象。
付聪气的牙痒痒,可又不敢真的动手,只好苦笑着对史祥道:
“史兄,这小子忒无赖,竟拿纸张用度拿捏我等,你在主簿那有几分面子,可否去崔大人那转圜一二,就说这纸是薛家子冒领的,并非我等吩咐,让他原数退还回去,你看如何?”
还真够无耻!
秋官房中,天文生们心中鄙夷,这家伙治不了薛瑞,竟然睁眼说瞎话,硬把他交代的事情推给薛瑞,这扣帽子本事真是一流。
事关本房纸张用度,这不是件小事,平日里众人以史祥马首是瞻,他心中虽有些不乐意,却也只能尽量帮同僚擦屁股。
“也罢,我就走一趟吧。”
深深看了薛瑞一眼,史祥一甩袖子去了主簿厅。
不多时,史祥便一脸铁青的回来,看了眼坐在游廊栏杆上的薛瑞,目光有点复杂。
进了房中,付聪连忙问道:“史兄,情况如何了?”
“崔大人怕是真的恼了,他不信薛瑞有这个胆量敢冒领纸张,觉得是我等授意,还将我大骂了一通,说以后领纸只认薛瑞,你啊,这次可真是作茧自缚了,唉!”
史祥语气颇有点无奈。
付聪急了,追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还能怎么办,自己弄出来的烂摊子,自己收拾吧。”
史祥摇摇头,径直回了座位。
门外薛瑞听了,也不紧禁松了口气。
看来,崔主簿还真没有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