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吏名为何坤,因办事得力,被监正彭得清倚为心腹,这些年没少替他干私活。
接受彭英的指示后,他找了两名还算机灵的杂役,交代一番后,三人就换了衣服,藏身于钦天监左近的巷子中,等待目标出现。
古代上班时间早,下班也早。
申时,钦天监散值,官生相继离开。
等了半天,薛瑞终于出现。
让何坤三人愕然的是,此时薛瑞跟一人搀着一名白发老者,直接上了候在门外的马车。
“怎么办,他跟保章正在一起,怕是不好动手。”
杂役甲为难的看向何坤。
何坤也没想到会这样,见马车已经走出老远,吩咐道:“先跟着,保章正住在大时雍坊,那小子住在城外,迟早要下车,咱们抄近道去正阳门外等他!”
杂役们自然没有意见,跟何坤小跑着出了城。
马车里,俩人正在说话。
胡中问道:“入监第一天,没出什么岔子吧?”
薛瑞有点不好意思:“师公,大岔子没有,倒是有些小波折。”
“什么波折?”
胡中皱了皱眉。
“那彭英刁难我,我不服,把戒尺给他掰了……”
“就这?”
胡中似乎并不在意。
薛瑞忙道:“他还说,等他爹回京,要好好跟我算账!”
“呵呵,看来你真是把他得罪狠了,不过也无妨,彭家父子只会用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届时老夫自会替你转圜一二。”
胡中语气平淡道。
薛瑞想起先前的事,趁机打听:“师公,夏官正和监正有何龃龉,怎么刘晋对彭家父子如此记恨?”
胡中自然知道原委,给出了解释。
“彭得清做监正后,权势熏心,为防分权,始终把着两个监副位置,不肯让他人上位,夏官正刘中孚这些年除了编历,还奉命翻译茴茴历法,前两年还领了测验京师的北极出地度数和太阳出入时刻的差事,以此校正历法,可谓劳苦功高,刘中孚本以为凭着这份苦劳,再加上去礼部活动了一番,升监副之事十拿九稳,谁知彭得清在背后做了手脚,抢了大半功劳,刘中孚升监副之事也被压了下来,从此两人积怨,刘晋自然视彭家父子如仇寇。”
“原来如此!”
薛瑞恍然大悟,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断了别人晋升之路,此仇怕是不共戴天!
明白了这一茬,薛瑞又问起了刘翰林一事。
胡中眼睛微眯,看向薛瑞:“这你是从何处知道的?”
“监中世业生们提起的,看样子,其中有不少隐情。”
“此事说来话长,而且也没有切实证据,涉及监正的部分,也多是道听途说,那刘球刘翰林冤死诏狱,主因是他得罪了王振,因而被下狱,胡德清恐怕还没这份能耐,能指示锦衣卫杀人,世业生们捕风捉影,不可全信。”胡中抚须道。
听说翰林官都被王振整死,薛瑞也有些慌了,忙问道:“师公,那我爹会不会有事啊,他不比翰林官大,王振想在诏狱整死他,岂不是更容易?”
“不必担心,王振抓你爹,主要是为了敲山震虎,警告那些文官们,上次他冤杀刘翰林,就得罪了不少官员,弹章堆满了陛下御案,连陛下都被吓到了,此后王振也收敛了一些,这次怂恿陛下亲征,他更是得罪了满朝文官,甚至连太后都动了真怒,他是个聪明人,岂会因你爹这种小人物就重蹈覆辙?”
“难怪师公不阻止我爹掺和进去,原来是有恃无恐啊。”
听了这番分析,薛瑞才真正放下心来。
今早胡中解释的时候,或许是觉得他不够沉稳,说的比较浅显,没有讲更深层次的原因,现在觉得他行事有度,索性和盘托出,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听了两桩秘闻,薛瑞心满意足,又说起了课业之事。
他虽然满腹现代天文知识,可放在这个时代,显然是不适用的,想在钦天监站稳脚跟,这个时代的天文知识,恰恰是他所欠缺的。
胡中无奈的看着他:“都说书到用时方恨少,你现在倒是醒悟了,不过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你底子太差,怕是需要从头学起,这样吧,从明天开始,每日散值后你随我回府学习半个时辰,今天回去跟你娘声,免得她担心。”
薛瑞还能说什么,感激道:“师公辛苦了,我定会用功的!”
“薛少爷,正阳门到了。”
没说几句,赶车的胡贵提醒道。
薛瑞掀开车帘跳下车,和胡中告辞:“师公慢行,我这就回家去了。”
等马车再次启动,薛瑞便哼着小曲出了城门。
……
去石头胡同,要经过一片名叫“猪市口”的地方。
猪市,顾名思义,就是做生猪买卖的场所,因此周边巷子建了许多猪圈。
这里环境极差,污水横流,走路时须踮着脚,以免踩到猪粪。
猪市口胡同巷子四通八达,可以抄近道回家,能缩短一半的时间,薛瑞来时就走的这里,因此对这里比较熟。
何坤三人鬼鬼祟祟跟在他后面,一路进了巷子。
巷子中,充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