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刚破晓,薛瑞就穿戴整齐,在柳氏的殷殷叮嘱下出了门。
薛瑞母子落脚的民宅,位于外城正西坊的石头胡同,要去钦天监上值,须抄小道经正阳门大街入城。
此时刚卯时初刻,也就是凌晨五点多一点,白天喧闹的正阳门大街此时非常安静,只有些许卖吃食的小贩在操持着生意,不时传出一阵殷勤的招呼声。
家里的状况薛瑞十分清楚,虽算不得家徒四壁,可也没有了以前的阔绰,所以捏着母亲给的几十文铜钱,他也没敢大手大脚。
路过一个烧饼摊子,薛瑞花三文钱买了油饼,边走边啃了起来。
入城时,正阳门已经大开。
守城门卒见薛瑞这个半大孩子大清早入城,不免起了疑心,盘问几句,又验看了钦天监的文书后,这才挥手放行。
在大明门以东,坐落着礼、户、礼、兵、工五部,附近还有鸿胪寺、太医院等衙门,钦天监也在这片区域内。
不得不说,大明朝官员最是敬业,薛瑞一路走来,已经避让了不少官员的车轿,其中不乏穿着绯色官服的朝廷要员。
薛瑞凭着记忆,找到了钦天监衙门所在。
此时,钦天监门口摆着一张书案,后面坐着一个穿着青衫的值堂书吏,正登记着往来人员。
薛瑞整整衣服,正要上前,却见一人从衙门内风风火火走了出来,定睛一瞧,正是郑德彪。
“二叔,早。”
薛瑞上前见礼。
看到他后,郑德彪露出笑容,指着书案后那人,道:“快来见过张书办。”
“小子见过张书办。”
薛瑞一板一眼的行了礼。
张书办不认识薛瑞,上下打量了一番,疑惑道:“郑兄,这小哥儿我怎么没见过?”
郑德彪低声道:“张兄,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薛校书家的公子。”
“原来是薛家子!”
张书办看了薛瑞几眼,说道:“这是本衙点卯名册,薛小哥儿快来画卯吧。”
“好。”
薛瑞提起毛笔,酝酿了几息,才在名册上写上了自己名字。
郑德彪拱拱手,对张书办道:“张兄,我先带瑞哥儿去主簿厅办入监文籍了。”
“去吧。”
张书办目送两人离开,又看了看名册上毫无章法的“薛瑞”二字,不由感叹道:“都说虎父无犬子,薛校书这儿子恐怕真如传言所说,是个不成器的败家子。”
钦天监薛瑞还是第一次来,不由好奇的张望起来。
进大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影壁。
影壁后是大门院落,正中是第二重门,又称仪门,仪门内便是大堂所在,堂前月台设有晷影一座。
正堂为五间工字厅,大堂上悬挂着御赐匾额,上书日月星辰几个大字,这是钦天监堂上官处理公务的正厅。
大堂后面是堂上官的办公之处,即二堂。
二堂之后的屋舍是钦天监衙署的库房。
此外,正堂两侧各有一排屋舍,是监中属官们的廨署。
监内来往之人不少,大都穿着统一的月白色长衫,看样子,这些人都是监内的正式天文生。
郑德彪边走边介绍道:“钦天监自洪武三十一年改制后,本监共分天文科、漏刻科、茴茴科(茴通回)、历科,官生人数约三百余,如今在监中的不到二百人,其余人等都随军出征去了。”
“那我分属哪科呢?”
薛瑞好奇道。
“你没有参加岁考,还不算正式天文生,岁考后合格的世业生,才会按照特长分到各科,你现在还是先安心学习吧,这正式天文生的身份可不好得,我就是连续三年岁考没过,被迫转为吏员的。”郑德彪苦笑道。
钦天监是个比较特殊的衙门,天文生基本选自监中世业子弟,官员也不像朝廷其他文官一样由科举入仕,而是选取监内成绩优异、资质上佳的天文生补缺,相当于监中官生行成了一个内循环。
就连那些对天文历算一窍不通的世业生,也不会将其削职为民,而是由世业生充为监中吏员,从而保留阴阳户籍,以免后代人才流失。
像郑德彪就是这种情况,当初他和薛元皓同年入监,却连续三次岁考都没通过,最终只能转为吏员,留在本监当差。
薛瑞小声问道:“二叔,你说那彭英如今被委任了校书一职,我入监后在他手下学习做事,他若是刁难我,我跟他起了冲突,他该不会打我板子吧?”
郑德彪沉吟道:“校书一职本就是虚设,其职责除了管理档房外,还负有教导世业生的责任,他若是想找你麻烦,责罚肯定是有的,但最多也只是罚站打手心罢了,杖刑那都是犯了大错,报于堂上官才会有的处罚,不过,你最好还是尽量避免和他起冲突,须知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雨过天晴。”
“我晓得。”
薛瑞也是未雨绸缪。
这彭英是监正彭得清的儿子,而彭得清偏偏在父亲被下诏狱的节骨眼收充他为天文生,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他不得不防。
说话间,就到了主簿厅。
二人到了门外,郑德彪先禀报后,才带薛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