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从太子的沉默中隐约读懂了他的心思,他沉吟片刻才开恩一般的说:“那就请个太医去瞧瞧吧,但她还是不能出宫门,而你——也不许进去看她。”
“父皇,儿臣斗胆问一句,母后究竟所犯何事,让你能不顾多年夫妻情分,如此对她?”
皇帝哼了一声,“你是在质问朕吗?太子,你还记得你自己的身份吗?”
“儿臣自然记得,儿臣只是想问,父皇还记不记得!”
太子长久以来都在心里憋着股火,今天终于是压制不住,上了头。
他猛地抬起头与皇帝对峙。
皇帝顿觉威严被侵犯,伸手一指太子:“放肆!这是你和朕说话的态度?”
“儿臣不过是想替母后讨个公道,父皇为何避而不谈?”
太子寸步不让,丝毫不惧。
皇帝站起身来一拂袖,案上的奏折和朱笔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你今天想反了是吧?你以为你如今的一切都是谁给的,你有什么资格质问你的父皇?你真以为朕不敢动你?”
皇帝怒不可遏,一个两个的都忤逆犯上,果然那人算的东西都是真的吧?
这一刻,皇帝想起了黑袍人说的话,心里再一次浮起了深沉的忌惮。
他审视的盯着太子,各种猜忌不断在脑海中翻涌。
太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高声道:“儿臣从不曾这么想,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父皇无论如何待儿臣,儿臣都受着,哪怕父皇今日要废了儿臣,儿臣也不怕,儿臣只是想问清楚,母后究竟错在哪里?”
“你还敢问!”
皇帝气的抄起手边的东西就砸了过去,都没注意自己抓的是什么。
太子竟然也不闪不避,“咚”的一声闷响,太子的额角瞬间破了口子,鲜血汩汩落下。
皇帝这才回神,发现那是一方砚台。
太子这回没吵也没闹,只是用一种极为失望的眼神看着皇帝。
直到血流下来糊住了睫毛,眼前一片嫣红,他这才伸手擦了擦。
外面听到动静的季远跑了进来:“皇上息怒,太子殿下……啊!殿下!”
见太子满头满脸都是血的模样,季远吓得不轻,连忙对皇帝说:“皇上,太子这伤不轻,得赶紧传太医啊!”
皇帝看着太子的眼神,心里有一瞬间的后悔,可随后又恨上了他这驴一样的脾气,“去,把太子送回东宫,请太医来给他看看,顺便派人去皇后那看看。”
“是。”
季远上前去扶太子:“殿下,赶紧起来吧,皇上还是关心你的,你这又是何必?”
太子推开他的手,自己晃晃悠悠的站起来,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更是血痕斑驳,看起来骇人的很。
“不必了,孤自己可以。”
他看季远一眼,又对皇帝拱手道:“儿臣告退。”
说完他不等皇帝回答,转身大步离去,出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又脸朝下摔出去,好在及时扶住了门框。
季远不放心的跟上去,太子却硬是不许任何人搀扶,自己跌跌撞撞的走回东宫,几乎是脚刚跨过门槛,人就晕了过去。
可把东宫的人吓坏了,急得团团转。
而另一边皇后那也没好到哪儿去,太医去瞧的时候,季远也去了,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皇后当即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揪着季远的领子声嘶力竭的问:“溯儿怎么了?皇帝把他如何了?你说话啊!”
季远心里苦,自己在这儿里外不是人,他不敢扒拉皇后的手,还是水莲看出了他的窘境,劝皇后说:“娘娘,先放开季公公吧,你勒的他上不来气,怎么说呢?”
皇后闻言猛地松开了季远:“你说。”
太医被晾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口,就当自己不在。
季远叹息一声说:“娘娘也知道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性子,娘娘被禁足,他如何能无动于衷?他方才来看娘娘,被御林军拦在了门外,随后就去找了皇上,说您病了,要给您请太医,后面的事奴才在外面听得不真切……”
“太子殿下也不知道为何与皇上置了气,奴才进去的时候,皇上就已经用砚台打破了殿下的头。”
季远说完几乎不敢去看皇后的脸色。
他恨不得把头塞胸腔里去。
出乎意料的是,皇后这回竟然没有发疯。
她趴在床边,视线却不知落在了哪里,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安静的仿佛已经没了呼吸。
水莲担心的往前走了一步:“娘娘?”
“噗——”
皇后忽然毫无预兆的又吐出一口血,温热的血溅到了水莲白皙的手背上,鲜红的刺眼。
水莲瞪大了眼睛,大惊。
眼见着皇后的身子要滚下床,水莲忙跪下来把人抱在怀里,扭头对太医喊道:“快来看看娘娘啊!”
太医如梦初醒,快步上前给她诊脉。
季远看着这一幕无声的叹息,这都叫什么事啊!
……
宫里鸡飞狗跳,英国公府那边也不好受,太子受罪,他们也跟着提心吊胆。
果不其然,皇帝紧接着就下旨罚太子闭门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