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出洞庭之时,朱厚照缓缓地步入观远楼二楼。
望远楼在怒蛟岛,而怒蛟岛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与赤尊信的尊信门、混混大豪乾罗的乾罗山城同列为大隋帝国混混三大凶地。
这三股势力,主宰着当今混混的命运,很多人坚信,只要这三股势力打破均衡,江湖必定大乱。
观远楼并非面向所有人,只有怒蛟帮的高层,才有资格进入。而且,这观远楼上,有一个常客,为怒蛟帮帮主上官鹰不喜,他的名字,叫浪翻云。
怒蛟帮诸多高层害怕触怒上官鹰,很少有人敢靠近浪翻云,观远楼,也自然而然地罕有人至。
观远楼上一个浪翻云之外的客人,是在七天前,怒蛟帮上一任帮主左右手,与浪翻云并列为怒蛟双锋的右先锋,怪索凌战天。
凌战天来观远楼,是为了找浪翻云,劝他站出来,对上官鹰排挤怒蛟帮老一辈帮众的行为作出反抗,带领老一辈帮众,重整怒蛟帮。
然而浪翻云拒绝了,自那个女人死后,对于浪翻云来说,一切仿佛都失去了意义。权势,名利,早就不放在浪翻云眼中。
而且,他也不可能背叛上官鹰,上一任怒蛟帮帮主上官飞对浪翻云的恩德,浪翻云忘不了。
浪翻云一手握起满杯醇酒,一仰头,那酒似箭般射入喉咙,一股火热的暖流往身体各处窜去,而他的面容却始终不见丝毫波动,溅出的酒洒在襟前,亦不拭抹。
朱厚照走进观远楼,浪翻云察觉到了,但他没有任何反应,自从他的妻子纪惜惜死后,能够让他有所关注的事情,已经寥寥无几。
酒杯放下,朱厚照也因此看清了浪翻云的样貌。
浪翻云长得并不算英俊,却见他身形雄伟,面貌粗犷豪雄,脸目丑陋,一对黄睛似醒还醉,腰间系着长达四尺九寸的带鞘宝剑,头发和指掌都比一般人来得纤细,手比普通人长了最少二至四寸。
朱厚照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在江湖上,太过以貌取人,往往活不长。
朱厚照知道,这一个样貌平平的丑陋男人,日后会走到武道的至高巅峰,将有情道推演到极致,破碎虚空,天资才情,分毫不亚于武当始祖,张三丰大宗师。
而他腰间那一柄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剑,未来更有资格角逐天下第一神剑的地位。
剑,因剑客而强大,若剑客是天下第一剑客,那他的剑,自然也将是天下第一神剑。
浪翻云,无疑有竞争天下第一剑客的潜力,虽然现在的他,还远没有达到那个境界。
甚至,此时朱厚照都在犹豫,要不要趁浪翻云还未彻底成长起来,将他扼杀在摇篮中。
毕竟,浪翻云终究是大隋帝国的剑客,而且有怒蛟帮这个牵挂,有很大的可能为其他势力招揽,变成朱厚照的大敌。
想到这里,朱厚照望向浪翻云的目光,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森寒。
浪翻云若有所觉,举起来的酒杯,顿住了片刻,接着,又重新往咽喉里灌去。
一杯酒下肚,他回过头来,望向朱厚照,轻轻一点桌子,其中一坛美酒顿时飞起,掷向朱厚照:“相逢即是有缘,小兄弟可愿与浪某共饮一杯?”
朱厚照嘴角轻勾,右手一抬,那装满了陈年女儿红的坛子便稳稳地落在他的手中:“这个世界上,有资格跟我喝酒的人不多。”
此时朱厚照周身的气机,不过二流,但是浪翻云望向朱厚照的表情,没有一丝小觑和怀疑。
或许,他从朱厚照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因而相信他的“狂言”;又或许,此时的浪翻云只想找一个酒伴,至于他到底是天下第一的高手,还是一个普通的无名小卒,没有任何区别。
“我有资格吗?”浪翻云再度斟上一杯酒,自斟自饮。
朱厚照嘴角轻勾,缓缓地走到浪翻云面前坐下:“你若没有资格,天下有资格的,也就没几个了。”
“请,”浪翻云举起了杯子。
朱厚照微微一笑,右手食指一曲,酒坛中便飞出一道细流,稳稳地落在酒杯之中,恰恰将其填满,未曾溢出一丝。
“好俊的指法,好俊的内功,”浪翻云微微一笑,眼中露出一丝惊yan,却没有过多的改变,仰头将杯中的酒饮下,“你想杀我?”
朱厚照没有否认,点点头:“没错。”
浪翻云微微一笑:“那你就动手吧!”
朱厚照望着浪翻云,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改变主意了。”
浪翻云黄睛微微闪光:“哦?”
“如果你在现在就死了,未免太可惜了,”朱厚照微微一笑,到了此时,他已经不再想着将浪翻云扼杀于摇篮中了。
剑道之途,讲究高歌猛进,一往无前,千帆争渡,宁折不弯。
若朱厚照趁着浪翻云还未振作之时,将其击杀,等若承认自己忌惮浪翻云,等若丢弃了自己的自信。
那样,他还有什么资格握剑?
而真正的剑客,在比剑之时,不会忌惮对手太强,只会担心对手不够强。
就像西门吹雪,面对叶孤城的败北,感觉到的只有遗憾和耻辱,没有一丝窃喜。
浪翻云的确天赋异禀,极于情极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