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头向北。”走了一段距离后,杨玉突然说道。
“啊”车子戛然而止,张子夷小心翼翼道:“中方先生,上林苑在西南方。”
杨玉当然知道上林苑在长安西南,确切说在未央宫的西南角,他面无表情道:“向北。”
张子夷虽然满心疑惑,却不敢多说,应道:“诺”
不知走了多久,车中一直没有动静,张子夷小声问道:“中方先生,该去往何处?”
“可知北平侯府邸在何处?”杨玉问道,又补充了一句:“北平侯者张苍,张丞相。”
“知”张子夷反应过来,忙应一声,心中却是吓了一跳。
北平侯府邸在戚里,即未央宫北阙,他们可是在尚冠里,未央宫东阙,去戚里要绕过半个未央宫。
他不敢说什么,一路闷头赶车,将车驾的四平帝、汉景帝的九朝老臣,如今已整整百岁的张苍,就这么静静的望着杨玉。
杨玉没有理会少女,他朝张苍躬身揖礼,道:“请北平侯屏退他人。”
张苍面无表情的打量杨玉许久,杨玉与之对视,面色不变。张苍看了眼伏在地上的阍者,眼中露出沉思之色。
能让阍者甘愿违规带对方闯入这内院,已经说明了一些什么。能成为一位彻侯的阍者,充当门面迎来送往,其忠诚无需质疑。
良久,他挥了下手,一群奴婢行礼后缓缓退走。
还有一人,杨玉看向少女。
“哼”少女冷哼一声,看也不看杨玉。
张苍没有任何表示,杨玉由此知道少女身份不一般,遂不再多说。
“你是如何说服阍者带你进来的?”张苍开了口。
杨玉手伸入怀中,掏出了一物,就这么提在手中。
少女看去,一串毛发,像珠子一样穿成一串,这是何物?
“好丑”
张苍瞳孔一缩,伸手制止了少女,盯着看了许久,叹道:“节牦.....苍许久不见此物了。”
已然知道杨玉的身份了。
“此人可信否?”杨玉指向阍者。
张苍知道什么意思,看了阍者一人,后者忍不住身体抖了起来。
“阿嫮,带他下去。”
少女有些不愿,但还是起身将阍者带走了。
除了两人,庭院中再无他人。
“节呢?”张苍这时沉声问道。
“为便于携带,只拿了牦。”杨玉尴尬道。
所谓节旄,与符传一起构成了天子的信物——符节,此两者是天子的象征,见此物如见天子。
通常由天子使者持此物出使各地,宣传天子命令。
所以张苍看到杨玉手中拿着此物,一下便知道他的身份。
只不过,节旄由两个部分组成,棍状的节与牦牛尾制成的牦。如今杨玉手中只拿了牦,唯独不见节。
这两者一般绝不可分割,历史上苏武被匈奴流放北海牧羊十九载,哪怕牦牛尾全部脱落,苏武也不敢丢节。
他这番行为已然是大不敬。
更别提杨玉拿着牦跟提溜着一串鱼一样。
张苍良久无语:“你......大胆。”
他这一生什么没见过,但还是为杨玉的行为吃惊,张苍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再看杨玉目光已然奇异无比。
杨玉可以不敬,张苍却不能失礼。
见节旄如见天子......虽然只有牦,他颤颤巍巍起身,就欲下拜。
史书记载,张苍身长八尺,身体肥大洁白如葫芦子,王陵正是看见了张苍这美丽的身子,觉得美士。才向刘邦求情,免了张苍所犯的死罪。
见其起身艰难,杨玉赶紧上前扶住,小声道:“北平侯无须下拜,天子不知我来。”
张苍好一会才明白什么意思,他一下瞪大了眼睛,再难保平静,望向杨玉的目光中满是匪夷所思。
心中已然被震的五荤六素。
“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好胆”张苍终于憋出一个字。
私自拿着天子所赐的节旄到处乱晃悠,这跟假传圣旨无异,族诛是跑不了了。更别提杨玉还私自卸掉了节,就这么将牦塞入怀中。
大逆不道,无法无天已经不足以形容杨玉了。
“天子......你来此意欲何为?”张苍也不提天子了,直接质问杨玉来意。
说着还看了一眼外面,大有下一刻就命人将杨玉拿下,送给天子问罪的架势。
“君侯误会了,节旄确为天子所赐,吾此行天子也是知道的,只不过......早来了十日罢了。”杨玉侃侃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