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侯爷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直直撞进她心里。
想反驳,倒真不知道应该从哪儿反驳起。
这些事,她也的确是做了。
“几年来,侯府可曾亏待过你?你那儿来的脸喊冤?”最后一句话,老侯爷的语气之中夹带着几分杀意。
被警告后的萧红玲牙疼得不得了,哪儿还敢嚣张。
双方僵持着,谁也不愿意让步,还是崔梓晨看不下去,护着萧红玲,温和的说道:“祖父刚醒,有许多事还不了解,若是了解之后,必然会喜欢娘亲的。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一直记着也累。”
“难道是本侯刻意想记着不成?”老侯爷对崔梓晨的态度倒是好上不少。
毕竟是侯府唯一的孩子,以后崔家的香火还得靠他来延续。
而且萧红玲永远是外人,崔梓晨却永远是他的血脉。
总归是不同的。
看在崔梓晨的面子上,老侯爷不再追究,都是一家人,来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留点面子。
“行了,不是说要赶着出门?”老侯爷应付他们得费不少心力。
“祖父的身子要紧,出不出门又有什么干系?祖父若是需要孙儿侍奉在跟前,孙儿也是应该的。”崔梓晨挽着老侯爷的胳膊,霸占了本属于徐平的位置,语气和煦真挚。
看得出来他今天打扮得很隆重,应该是去见重要的人。#@$&
却能因顾忌老侯爷的身子,打算留下来尽孝,这份孝心,世间难有。
老侯爷心中感慨,萧红玲这样的女人怎么就生出一个各各都好的儿子?
“我的身子硬朗得很,没有必要你们时时刻刻都侍奉在身前。可还我几分清净吧。”老侯爷转身去看马车上的货物,崔梓晨与他道别,挽着萧红玲离开。
直到上了马车,萧红玲才收起脸上的笑,一脸阴郁的盯着前方。
崔梓晨给她倒茶捶腿,哄着她,“娘亲不是说去见孟姑娘是件开心的事儿,为何愁眉不展?”%&(&
萧红玲一掌拍在茶几上,掌心红了一片都不在乎,气得步摇乱晃,“老不死的为何会醒过来?他一把年纪安安心心的去了不行么?非得活着隔应人。他那病日日不得昂贵的灵芝人参吊着?那些银子从什么地方来的?还不是我多年经营省下来的银子。”
崔梓晨面上没有半点不耐,听完之后还温柔的宽慰道:“娘亲说得是,侯府若没有你,寸步难行。”
此话并没有安慰到她,反而令萧红玲的怒火愈盛,她抽出帕子擦拭眼角,“就算做这么多又有什么用?老东西他看不到。而且他还有脸和我提长安那个贱女人。她都死了多少年了,他还念念不忘的做什么?还是说,他想长安生的那个孽种?”
崔梓晨面上完美的表情多了一丝裂缝,从小到大,他听过太多与崔展对比的话,而且人人都觉得崔展比他好。
而他抢了本属于崔展的一切。
他就不服气,一直憋着劲儿与崔展比。
崔展这人桀骜不驯、不顾亲情,他就要比崔展更懂事温暖。
这样一来,别人比较起两人,都会说他好。
这只是其中一方面,还有其他方面,他都在暗自较劲。比如世子之位,又比如未来的世子夫人,还比如在朝中的地位等。
当然,这些比较都随着崔展战死沙场之后烟消云散。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比的?
当年得知崔展已死的消息,他好一阵感慨,或许是老天开眼,看到他的努力,就带走了崔展。
可他后来才知道什么叫做高兴得太早,即便崔展死了,身边人依旧喜欢拿他与崔展比。
比较他的学问,比较他的能耐,比较他的品性。
能比的,旁人都会拿出来比。
最令他难受的还是在身世上的比较。
这是他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更改的。崔展的娘亲是长安郡主,而他的娘只是个贫民。
两人的身份是跨越不了的鸿沟,连带着小时候他都抬不起头来,看人都是怯生生的。
为了能在侯府活下去,娘亲不敢与长安郡主争,自然也不希望他去争。
只要是崔展看上去的,他都得让,就算崔展不要的,他也得问过他们的意见才能要。
说是侯府少爷,或许比下人的地位还不如。
若是旁人,定会将怨气撒在娘亲身上,但他不会如此,因为没有娘亲的话,他连侯府的门都进不了。
后来多年,娘亲苦心经营,总算是有了出头的机会。
但长安与崔展这两个名字依旧是他的梦靥。
许久,崔梓晨才淡声儿回了一句,“娘亲莫要钻了牛角尖,长安郡主与崔展都已经死了,撼动不了我们的地位。”
“可那老不死的还记挂着他。”萧红玲咬牙切齿的说道,越提他们越是来气。
往常在世人面前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其实心里憋了一团火,只有在面对亲儿子的时候,才会流露出真实情绪。
“祖父年纪大了,老糊涂了,娘亲没有必要放在心上。而且,他也活不了多长时间,娘亲若是耿耿于怀,恐怕太过于浪费时间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