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的地方,拱起手,深深低下头。他上呈的,与其说是书帛,更不如说是把柄。
陛下久久没有说话,叔孙通原本沉淀的心,竟又开始砰砰跳动,陛下此时是在皱眉,还是在点头?
天子明明还年幼啊!
“叔孙卿。”刘越终于开口。
叔孙通抬起了眼。
刘越逐渐养回来的俊秀脸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道:“叔孙卿与诸位大贤所书,甚得朕的心意。”
一口气尚未松开,叔孙通又眼睁睁看着陛下喊了声:“赵安!”
紧接着就是一顿吩咐,云里雾里间门,叔孙通坐在君王面前的软垫上,手捧一碗热腾腾的奶茶,望着碗中漂浮的茶叶发呆。
刘越和他解释这是什么,继而夸道:“爱卿体贴朕意,实乃儒门肱骨,也是朕的肱骨。”
寥寥几句,叫叔孙通愣在了原地。
这样的夸赞,他虽然在高皇帝身边听过很多回,却从不是形容他这个小人物的——与那些开国功臣相比,他确实只是个小人物。
就算在儒家内部,他也遭有许多非议,说他过于变通,过于媚上,早已失去君子之风。那年,师叔曾经痛骂过他:“通,你的心中还有周礼吗?!”
若不是高居九卿之位,一些执牛耳者,根本不屑与他往来。
儒门肱骨,朕之肱骨……
叔孙通呼吸急促,眼眶微红,已经记不得为什么会被陛下塞奶茶了,他的内心被感动充斥,竟是生出一股全力报效君王的决心。
当下的君臣关系远不如后世复杂,甚至继承了春秋战国的风俗,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你看中我,我报效你,如此而已。也就有了千金买马骨的传说,商鞅变法与合纵连横的奇迹。
刘越夸赞叔孙通,倒也不是假话,早在便宜爹在时,他就听说过这位奉常的事迹,可以称之为儒家的一朵奇葩。
君主信任的人才或许就是这样的,坚定着自身理想的同时,却又不拘泥手段,可以用各种办法达成君主的要求。
刘越放下这篇质量极高的书帛,努力思索肖师傅教给他的种种。几乎是电光火石间门,他很快回忆起叔孙通一系的家谱,捧起同款奶茶,进而关怀起了他的家眷。
这下,叔孙通已经不是受宠若惊可以形容的了。
他红光满面地出宫,脚步轻飘飘的,那模样,看得戍守宫门的武士都慌了起来。
思索再三,武士还是上前问询:“奉常公安好。奉常公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叔孙通笑呵呵的:“不用,不用!”
就差哼着小曲走了。
这一番君臣对话,除了宣室殿贴身伺候的内侍,其余人无人知晓。就是太后也没有问询,想着需要给儿子足够成长的空间门,最后还是刘越揣着书帛,亲自奉给母后观看。
对于这卷堪称石破天惊的书帛,太后是满意的。
她感慨:“若能早早现世,你父皇怕是会更喜欢。”
对于刘越新领悟的礼贤下士的办法——递奶茶,吕雉扑哧一声,大长秋掩了掩嘴,几乎能够想象当时的画面,长信宫一片其乐融融。
回到府中,儒门大贤是如何的欣喜不提,叔孙通犹如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黏上了幼年天子,时不时的请求觐见。
刘越从欣慰到无言,盘腿思虑再三,终于松口让他跟着一起同游上林苑了。
满朝文武都发现了,两宫对儒家的态度明显有了好转。
尤其是对九卿之一的奉常叔孙通,陛下态度的改变,源自叔孙通请求觐见的那一天。原本普天同庆的法家大贤们,一口气提在半空,颇有些上不去下不来,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找来晁错细心教导。
“到底是弟子遍天下的儒家。只要他们下定决心去变,凝结成的力量不可小觑,气节,风骨,在陛下的重用面前,又算什么呢?”
天子登基多日,他们也看明白了,陛下有主见有手段,与太后母子同心,换言之,讨了陛下欢心,与讨太后欢心没什么两样。
儒家再受人嘲笑,也有一个位居九卿的奉常,可他们法家,并没有一位纯粹的、位居三公九卿高位、能够日日伴君的重臣——这就是法家的薄弱之处。
法家大贤张恢叹道:“奈何晁错尚小啊……”
过了几日,叔孙通屁颠颠地入宫,随侍皇帝同游上林苑。除了代王刘恒有点小小的不高兴,觉得这不是普遍意义上的兄弟二人世界,君臣皆大欢喜。
太仆夏侯婴暗暗望了叔孙通一眼,见他亦步亦趋,几乎都快把自己的活给抢了,颇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
奉常这是坏了脑子不成?
刘越与四哥把臂同游,却不是单纯的出游。上林苑矗立着一座座工坊,这是原先张侍中主持建造的纸坊,而后归于少府,到了如今,几乎可以称作一头造金巨兽。
张侍中人不在,江湖却流传着他的传说。包括他一手创立的管理制度,少府沿用过后,庞大的组成机构颇有欣欣向荣的态势。
刘越没有传少府令与墨者随行,只是随意召见了几位管事,而后在太仆夏侯婴的带领下,走进上林苑的皇家马厩,观察代王所献改良汉马的成长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