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带我骑过一回马。”
那是李妄四岁前的某一日,李巍忽然心血来潮,带着李妄骑马跑了一圈。仅有的一次。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种苏心中那股闷闷的感觉更重,说不清道不明,只觉有些难受,从不曾有过的感受。
不,并非第一次这种感觉了,在之前听到李妄从前的事,看着李妄雨天心疾发作时等,都曾有过类似的感受。
只是那时它们尚且轻浅,埋藏在深处,不易察觉,如今却欲破土而出,露出它的真面容。
“陛下从前是不是很难过?”种苏轻轻问。
李妄知她问的是小时候,眉头微微一扬,轻描淡写道:“不记得了。”
他也许说的是实话,种苏知道眼前的人如今身为九五至尊,已强大到无人敢逆,无人能伤,却仍忍不住为他曾经的遭遇而难过。
不能细想他如何独自一人度过那些黑暗时光。
宫人与侍卫已被谭德德打发,离的很远很远,偌大的皇宫内,似只剩下种苏与李妄二人。
种苏脚步越来越慢,慢慢停下来,看着前方李妄修长的背影。晚风吹来,吹起李妄的袖袍与衣摆。
李妄很快察觉种苏落后,立刻停下来,回身寻她。
“你……”李妄注视种苏面容,觉得似乎有些不对。
种苏距他几步之遥安静的站着,今日月光明朗,仿佛月色与整个星河皆落入她眼中,荡漾着不可名状的温柔。
“怎么了?”李妄温声道。
他深邃漆黑的双眼里,唯有种苏一人身影。
又一阵风儿轻轻吹过,吹进种苏心里,吹走她心中最后一点犹豫与迷茫。
“没怎么。”种苏摇了摇头,迈步,一步步走向李妄。
李妄却没有继续前行,仍旧停在原地,凝视着种苏,“你刚刚想说什么。”
回想种苏方才神色,李妄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什么。心中忽然心念一动。
李妄当然不可能完全遗忘那些往事,但确实已不在意,今日种苏的话语更令他真正释然。只是,眼下的气氛,种苏的眼神,令李妄忽然之间起了一点他念。
为达到目的,偶尔使一点小手段并不为过。
“其实,”李妄面不改色,眼神微敛,开口道,“偶尔想起往事,还是有些难过。”
不料这话却蓦然引的种苏笑起来。
“哦是吗?”种苏笑道,也一本正经道,“往事不可追,过去皆已过去,还请陛下不要沉湎过往。”
她语气轻快,笑容里带着股云开天阔,疏然明朗之意。
李妄心中一动,再次意识到了什么,倏然间,情不自禁握了握手掌。
“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说?”李妄沉声道,目光一直在种苏面上。
种苏一旦想通,便找回了一贯的洒脱自然,她看着李妄勾唇一笑,却未说话。
那笑容轻松愉悦,仿佛浸染了如水的月光,又蕴含着一抹浅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娇羞。
“说实话。不要欺君,”李妄深深看着种苏,嗓音略略带着些许蛊惑,“阿苏。”
种苏又笑起来,始终微笑的看着李妄。
她说:“唔,是有话想对陛下说,不过,”她顿了顿,盈盈笑着,“唔,恐怕得换种方式。”种苏食指弯曲,轻揉了下鼻尖,又坦诚,又仿佛有点不好意思。
种苏回到家中,又吃了点东西,洗过澡,坐在房中煮茶喝。
“今天有什么好事?公子很开心啊。”桑桑说。
“不告诉你。快去睡。”种苏笑道。
打发了桑桑去歇下,种苏自己却睡不着,宵禁的鼓声早已敲过,外头街上已都闭店收摊,晚归的行人匆匆往家赶,坊内也渐渐趋于平静。
一天就要这么过去了。
种苏喝了杯茶,走来走去,实在睡不着,估摸了下时间,干脆换了身衣服出来。
“我出去一趟。”
“现在?”桑桑惊讶不已。
“嗯。”
“什么事儿啊这么急,明天去不行吗?”
“有点急,”种苏噙着笑,道,“你不必去了,陆清纯陪我走一趟,快去快回。”
陆清纯牵了后院马车,一路疾驰,前往种苏要去的地方。
“干什么去?”路上已有夜间的巡城军,正换班,立刻喝道,“马上宵禁,赶紧回家去。”
“一点急事,办完便回。”种苏人未下车,亮出官牌,道,“不会误了时辰。”
巡城军见是官场中人,眼下还未及正式宵禁时刻,便放了行,只催促她务必弄快一点,否则过了时候,哪怕是官员,也不能通融。
“是。多谢。”
陆清纯急催马儿,街头几乎已无人,一片空旷,马儿通行无阻,以疾风般的速度到达目的地。
种苏掀开车帘,跳下车。
眼前是熟悉的地方。
君缘阁。
此时君缘阁店门已关闭,它门口的桌椅,笔墨纸砚皆已收进店中,唯余墙壁上挂着一只小木箱,以备关店后有人来投信。
事实上东市乃热闹之地,君缘阁每每营业至很晚,直到快宵禁时方结束,是以这小木箱的作用并不大,只偶有人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