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顾乃长安城内颇有名气的勾栏院, 以歌舞为主,时至黄昏,楼中灯影绰绰, 丝竹声声,暗香浮动。
种苏微提衣摆,匆匆上楼,来到天字号厢房中, 房中却只有龙格次与李和。
“咦,其他人呢?”
原来裘进之喝醉了——裘进之生平第一次被皇帝亲点参加这种宫宴, 倍感荣焉,在场除了种苏外, 属他品级最低,他平日里一副精明自私模样,这种时候却不敢耍滑头, 别人举杯只是做做样子, 浅啜一口,他却一饮而尽, ”来者不拒”。
于是乎, 最后不胜酒力, 勉强撑得出宫,便不行了。
“子归回去换身衣服, 正好顺路, 便顺带载他一程。”
种苏点点头,有许子归在, 倒不用担心。
这厢房十分宽敞, 墙上挂着几幅名家画作, 装扮华丽却又不失精致, 门口悬垂一排水晶珠帘,温润的灯光下,水晶珠光芒闪烁,晶莹剔透。
种苏边顺手整理袖口边走进房内,挑了一只刺绣蒲团坐下,龙格次与李和显然也刚到不久,才刚点过酒水。
“喝什么?再来点酒?这家的葡萄酿不错。”李和询问道。
种苏摆摆手:“茶便可以了。”
“好。”
楼内的仆役很快送上茶单,让种苏挑选。龙格次与李和都没有再劝她喝酒,这也是种苏愿意与他们结交的原因之一。
种苏酒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酒这个东西,适量饮用有益身心,过度了却容易坏。酒后失德,酒后吐真言等等这种事时有发生,种苏虽爱玩,但哪怕在老家录州,也几乎不在外头饮酒。
朋友们都知道她脾性,倒也不强求。最怕的反而是那些不怎么相熟的人,这种人种苏在父亲的生意场上见过许多,总喜欢不停劝酒,不喝就是不给脸面……令人相当心烦。
喝酒要喝的尽兴,尽的却该是自己的兴致,而非强拉着别人。能喝,喜欢喝,便多喝点,不能喝不喜欢喝,便少喝点,各自舒服不好么?
这一点上李和等人皆礼貌有分寸,哪怕不是朋友,也不强求,而真正的朋友,交情更不在一顿酒上。
种苏点了壶美人尖,刚在宫宴上喝过点酒,这茶清新芳香,正好去去酒味。
“子归说一会儿便来,怎地还不来?”李和开口道,“待会儿来了先罚他三杯。”
龙格次跟着点头,说:“看不出子归文质彬彬,却不可相貌,倒挺能喝。”
种苏也发现了,许子归今日喝的不少,却毫无异色。
这么一说,种苏还想起以前未曾太注意的事:大家一起吃饭的那几次,许子归也会自斟自酌,慢悠悠的饮啜,喝了多少不知,那姿态却犹如喝水品茗般闲适。
“的确不可貌相。”李和点点头,顺带纠正了龙格次的用词,说,“子归年纪最小,一派文人君子之风,上了蹴鞠场,却也是猛将一员。”
两人都对许子归颇为欣赏,许子归的表现也的确不俗,不仅仅在这些个人生活中,官场上也敢于抒言表意,且很会把握时机,不得不说,自古少年多俊杰,这一届的所有新晋官员中,许子归最为出色,令人为之感叹。
“说道蹴鞠,景明,这回你可没这么轻松能赢了。”龙格次笑道,“我们焉赭真正的蹴鞠高手,你还未见过呢。”
种苏勾唇一笑,略拖长声调哦了一声,说:“我们大康真正的高手龙殿下也未见过呢——实不相瞒,我这种其实算不得什么。”
此言一出,李和哈哈大笑,龙格次被堵了一堵,登时无言以对。
种苏在上两回比试中已展现出了强大的实力,这般自谦之语,简直就是另一种狂妄。
当然,种苏其实明白龙格次真正的意思,之前的比试毕竟以玩乐切磋为主,两队都是随意组队,而这次,龙格次显然用的都是自己人,焉赭本就好蹴鞠,平日里他们想必更不少一起玩,其默契自然非旁人能比。
这种团体活动,队员间的默契与配合无比重要,而种苏这边,哪怕大康确实高手不少,却是临时组队,再厉害的队员,也需要时间去磨合与适应。
“五日太短了吧?”龙格次摇着他宝光闪闪的扇子,开始讨嫌的说,“要么我去给陛下说说,再多给几日你们训练如何?十日够么,或者十五日?”
种苏亦摇着她的小扇子,在掌心磕了一磕,说:“那倒不必,哪怕明日便上场,也绝无问题。这五日,其实乃陛下仁慈,体恤你们毕竟非本朝人士,只怕水土不服,故而给予这几日适应场地。”
龙格次道:“呵,我们焉赭男子个个身强体壮,勇猛威武,你们小心不要被踢飞。”
种苏道:“唔,我们大康以武立国,以礼待人,你们远来是客,要么让你们三筹?”
该谦虚的时候谦虚,该狂妄的时候狂妄,论口齿,种苏也不遑多让。
“哼,别太自信。”
“嗯,总之我们不会输。”
“你们看外头。”龙格次忽然说。
种苏与李和不明所以,还真的看了一眼门外。
“牛在天上飞。”龙格次一本正经道,“是被景明吹上去的吧。”
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