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若要相约,或有其他什么事,都可通过信舍联络,倒也方便。
李妄看一眼信舍牌名,记在心中,说:“好。”
“那么,下回见。”种苏道。
李妄道:“下回见。”
李妄登车,种苏抱着猫儿站在原地,挥挥手,目送李妄离去。
回到宫中已近黄昏,殿里殿外已点上灯,谭德德在殿门口来回踱步,不时张望,满脸焦急之色。两位太医已被安排在别殿等候多时。
李妄回来后,先沐浴更衣,之后方来到殿中坐下,让太医诊脉,喝药。
喝过药后,李妄简单进过些许晚膳,便坐到书房御案前。白日出去了几乎整整一日,今日政务耽搁下来,得晚间熬夜处理了。
宫灯燃起,亮如白昼,宫人们皆悄无声息候在门外,无人来扰。
“你过来。”谭德德说。
谭笑笑随谭德德来到殿中稍远的偏僻处,站在树下阴影中,将白日所有的事一一向谭德德讲述。
经过上回绑架勒索之事后,李妄如今出宫更为隐秘,唯有贴|身近侍如谭德德谭笑笑以及奉命保护的几位侍卫知晓。谭德德很想随侍出宫,李妄却似乎不愿带他,指了谭笑笑。谭德德一百个不放心,却也只得遵命。
谭笑笑自不敢隐瞒,将所见所闻所知之事一一汇报。
谭德德听着听着,渐渐露出怀疑神色。
“今儿整整一天,都跟那位公子一起?逛了足足一日?“
李妄在宫中提起过种苏一回,用的是“跟我一起的那位”,是以谭德德等人于官府那边,宫中提起时,也便仍以“那位公子”代称。
“对呀。”谭笑笑答道,“我都走的小腿酸痛,真担心陛下受不了,陛下却毫无疲态呢。不仅如此,陛下还……”
“……还跟人讲价呢!讲二两银子!“
“……还喝了乳茶,足足两杯!”
“……午饭更吃了许多,比在宫中多多了。”
“……甚至去逛了脂粉铺。“
谭德德双目圆睁,眉头蹙起,盯着谭笑笑,料想他也不敢撒谎,只是这些事听起来多少有点不真实。
“真的,师父,骗你天打五雷轰!都是我亲眼所见,我都怀疑自己双眼出问题了。师父,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谭笑笑低声道。
“讲。”
“今日的陛下好不一样……”
“具体些。”
“……陛下今日好听话。”谭笑笑不敢大声,凑近谭德德,小声道。
“……好听那位公子的话,那公子让陛下做什么便做什么,让吃什么便吃什么,让喝什么便喝什么……还有还有,陛下还笑了。”
“说的什么话,从未见过陛下笑吗?”谭德德斥道。
“那不一样。”谭笑笑说。
陛下在宫中当然也笑过,谭笑笑不是未见过,冷笑,讽笑,怒笑,敷衍的笑,礼节的笑……
“我说不清楚,师父若见了,便明白了——跟平日里是绝不一样的。”
谭德德想了想,完全无法凭空想象,于是给了谭笑笑一巴掌:“没用的东西。”
正要再训,忽听李妄唤道:“谭德德。”
谭德德忙快步跑进去:“陛下。”
李妄端坐案后,灯火将他的身影投在地上,谭德德端上茶水,置于案上,李妄百忙中觑了谭德德一眼,问道:“鬼鬼祟祟,嘀咕些什么。”
谭德德忙赔笑,解释正在问询外出的相关事宜,以免有伺候不周的地方。他身为内侍总管与皇帝贴身近侍,这乃他的职责所在。
李妄没说什么。
谭德德则从李妄这句简单的话中判断出李妄眼下心情不错,否则绝不会如此心平气和的发问,早脸色不渝或直接发脾气了。
“早朝过后陛下便出去了,老奴还以为陛下顶多晌午便回来,谁知一去这么久……几位大人求见,都被老奴挡回去了。陛下今日可还尽|兴?”
李妄目光仍在奏折上,一目几行,手腕转动,下笔如飞,顷刻间又批了几本折子后,方停下笔,端起茶水。
“不必诉苦,朕知道。“李妄淡淡道,“今儿天气好,一时逛的忘了时间。”
李妄从未觉得,一天可以如此短暂。
出去时朝露未艾,回来时却已华灯初上,时间仿佛不知不觉便流淌过去。
若说干了些什么,似乎什么也没干,却又似做了许多许多事。跟那人一起时,吃的,喝的,玩的,经由她口中说出,做出,似乎样样都格外美味,格外有趣。
李妄生于长安,长于长安,生平第一次觉得,这座繁华都城确有可看可赏之处。
“朕日后会常出宫。你最好习惯。”
李妄喝过茶水,最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