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道,“幼时的不足之症,无大碍。”
种苏便不再说,说起父亲,便想起家人,不禁道:“幸而我家人不在这里,否则得跟着担惊受怕。”
进而想到李妄家在长安,不由道:“燕兄家人估计得担心了。”
李妄却淡淡道:“不会。”
种苏微侧首,看他。
“双亲早故,家中只有一个妹妹。”李妄过了会儿,方说道。
“啊。”种苏忙道,“对不起……”
“已故多年,不必介怀。”李妄靠在墙上,语气十分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而神情与其说不介意,更显的淡漠。
种苏笑道:“我也有个妹妹。我俩年岁相近,从小一起长大。我妹妹冰雪可爱,体贴温柔,知书达理,是家中的开心果。”
种苏面不红心不跳,只差没说“妹妹”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了。
“我这个做哥哥的,常会欺负她,跟她吵架打闹,偶尔还会惹些麻烦让她收拾,如今想来,当真不懂事。”种苏摇摇头,又道,“想必燕兄定是位好哥哥。”
李妄意味不明的唔了声。
“不过我这个哥哥也不算一无是处,好吃好玩的都少不了她,尤其以前小一点时,跟朋友出去,也愿意带着她……”
种苏说道这里,心中蓦然升起思念之情,尽管种瑞弄出这么个烂摊子,但从小到大,兄妹两尚是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有点想妹妹了,还有朋友们。”种苏轻笑道。
李种苏一时没有说话,空屋中一片静谧。
“喂,燕兄,又睡了?”短暂的安静后,种苏收拾思绪,开口唤道。李妄没怎么说自己的妹妹,更好一会儿没怎么说话,种苏都不知他有没有在听,更担心他睡过去。
李妄动了动,双目微阖,“我没有朋友。”
种苏没想到只是话家常,却听到这么一句,她侧首,李妄的侧颜趋近完美,轮廓如雕塑般,语气无情无绪的,似只是随口而言。
但不知为何,在这万籁俱寂的山野空屋里,听到这一句,种苏心中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种苏想起李妄身边的侍从,一看便也没怎么出过门,总一副紧张过头的样子,由此可以想见李妄平日的生活:父母早亡,身体又不好,只好守着家产,跟妹妹相依为命的生活,读读书写写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终日活在那一方小天地里。
哪怕生活无忧,却孤单无依,说不定世家内里还少不得一些家族纷争……二十来岁的男子,没有朋友,听起来多少有点寂寥,有点可怜。
当然,说不定人家实际家大业大,根本无需她来可怜。
“我在长安也没什么朋友,”种苏想了一想,笑道,“说起来燕兄还是我在长安真正结识的第一个人,相识种种,到如今遭遇,实属奇缘,倘若燕兄不嫌弃,日后便与燕兄为友,闲暇时可出来把酒言欢,共游长安,如何?”
所谓相逢即是有缘,跟李妄的相遇,到之后的重遇,再到眼下情境,当真可算一段“孽缘”,即便如此,却也不容易。
任谁一起有过这么多交集之后,都无法再视对方为陌生人,不结识一番,交交朋友都说不过去了。
既有心结交,关于当时小巷中事,自然也得有个交待。
不过眼下不是时候,地方不对,时机也不太对。种苏琢磨着,待脱险后,日后更亲近些了,寻个恰当的时机,向他解释清楚,陪个不是,燕回虽冷,却非不讲道理的人,想必能够原谅……
种苏由此想起自来长安后发生的种种,短短数日,却精彩纷呈,简直比录州十多年所经历都要丰富。
“燕兄想必也从未经历过这些事吧?”种苏摇摇头,不由笑起来:“虽烦人惊险了些,待日后,老了,再回想起,也算人生一段奇遇。”
李妄睁开眼,昨晚未曾睡好,又折腾这一日,人有些不舒服,风吹来,也开始觉得冷了。
余光里,种苏紧紧挨着他,不停说着话,驱赶着漫漫长夜的寒意与困倦。种苏的声音很轻,那笑容却很明亮,犹如暗夜里的一抹微光。
平常人遇到这种事多半惊慌不安,忐忑不定,她却还能笑得出来。
李妄微微垂眸,眼波微闪,他生于帝王之家,向来厌恶嫌弃者有之,阿谀奉承者有之,敬他畏他者有之,想害他杀他者更不乏其人,却不曾有要跟他做朋友的。
她是第一个。
“燕兄,你渴不渴?”
种苏舔舔嘴唇,感到渴了,毕竟从被药昏后到现在,大半日滴水未进。
先前那人送来的破碗中尚有半碗水,虽说这个时候讲究不得,奈何那碗实在太脏,无法下口,能忍就再忍忍吧。
“待回去后,我定要好好喝上一碗酸梅饮,不不,这个天气还是乳茶舒服,”又一阵风吹来,种苏打了个冷颤,说道,“将茶叶炒炒,跟新鲜的奶煮上片刻,放点蜜或糖块,凉的热的都好喝,尤其天冷时,来上热气腾腾的一碗,茶香奶醇,简直了。”
“燕兄爱喝羊奶还是牛奶?我更偏爱牛奶一点。”
李妄没做声。
“燕兄没喝过吗?还是不爱喝?”种苏问道,“这乳茶也讲手艺的,蛮多人掌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