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诉求,是东秦撤出久米岛,如此一来便可对海禁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对于颜政来说,相当于吃进去的东西再吐出来。
同意缩减到只租借五年,也不是真的为了东秦的面子,而是看过《正德演义》的颜政,知道几年后弘治皇帝就挂了。
再有五年别说琉球还在不在,即便是在,也已经是东秦的傀儡。
只是这么合理的诉求,王珩死咬着不松口,硬是要东秦承诺,撤军之后不再同琉球起兵戈。
这就让颜政无语了,这原本应当是谈判,而不是大明跑来直接以上位者的姿态,要求东秦如何做。
他思索之后,提出了只要大明开放宁波府给东秦合法贸易,便可以撤军久米岛,并承诺永不同琉球再交兵。
王珩对这个请求大惊失色,表示决计不可能,还放话说东秦若是不允,那便是忤逆上国,今后不但要断绝贸易,还要让大明王师来伸张正义。
颜政无奈,带着王珩参观了一场东秦炮兵操练。
当看着二十斤炮打出脑袋大的铁球,砸在了一栋石墙上,砸出深深的坑洞后,王珩说话的底气顿时弱了几分。
真要开战,颜政自信灭不了大明,但是在东秦这一亩三分地上,随便大明怎么玩,都玩不过他。
除非大明下定决心,召集二十万以上的人马,采取结硬寨、层层逼近的法子。否则无论是滩头还是密林,大明都难有一战之力。
只不过若是大明有这个能力,也不会在沿海地区,任由海情警讯时不时四起,却迟迟没有出兵去剿灭盘踞双屿岛的海盗。
最后谈的没法谈了,王珩只得表示他所说的乃是皇帝的吩咐,不是他能做主的。
颜政思索过后,决定派遣使团,赴大明去交涉此事,也正好完成第一次与大明的互访。
王珩和马文升听了后,觉得如此也算是有了交待,便同意了这个请求。
…………
“雪花漫天北风寒,九州同时度年关。财主高堂传笑语,穷人苦难似油煎……
风正紧,夜如磐。长夜难道竟无边?爹爹躲债已七天,我盼爹爹早回还。父女相依共团圆,欢天喜地过新年……”
事情暂告一段落,离别的前一天,颜政特意邀请二人,赏鉴了华夏话剧团的表演。
自打被弄下去参加双抢,亲近老百姓后,徐凤来对这出戏果然有了更深的理解。
不过饰演喜儿的,不再是戏班子的人,而是在一个明裔村子里,选上来的一个疍家少女。
除此之外,戏班子还收纳了十几个这样出身的女子,她们会唱些小曲,虽没经过大家指点,好在足以应付样板戏。
王珩坐在颜政身旁,望着戏台上的装饰,心里头甚是粗鄙,论戏?东秦这群沐猴而冠的人,懂什么是戏?
只不过一旁的马文升,却是看的起劲,觉得这出戏倒是新奇。
颜政沉默的看着,用上疍户演员后,虽然需要用提词的方式,来提醒台词,不过明显她的声音中,能让人听出一股子被压迫久了的无奈和悲感。
其余列席的观众,也在津津有味的看着。
王珩看了一会后,才勐的反应过来,整出戏到底在讲什么!
戏台上,已经演到了喜儿被凌辱的部分。
由于颜政的修改,这里的喜儿不仅贞操没了,连腿也被地主婆打瘸了。
“银簮刺激起我满腔仇愤,皮鞭抽更叫我仇恨入心。不怕你手段狠毒刑用尽,难禁我一颗心报仇雪恨。一笔笔血泪账定要记真,旧日仇今日恨比大海深……”
这句唱罢,在场的人无比激愤起来,尤其是明裔,更是一个个红着眼眶,恨不得上台将饰演黄世仁的徐凤来给打死。
王珩内心惊骇到了极点,他打小家中就有良田千亩,父亲也有功名在身,他所站的角度自然不是喜儿。他只看到这出戏中,满满渲染的就是对乡绅的仇恨,这让他很是不满。
他爹在家乡素有美名,那家佃户不念他们的好?修路架桥,那样好事没有他家的份?怎到了这出戏中,就将士绅全列为黑心这一列。
一旁的马文升看着,却是幽幽的哽咽起来,两行清泪伴随着鼻涕,一个劲的往下流。
王珩顿时一阵恼怒,可却不敢发作。
他不明白的是,这出戏唱到了马文升的心里,寒门士子出身的马文升,年少时不知道受过多少地主、胥吏的欺凌。
直到他考中秀才之后,才稍稍有了些改善。为了让他继续读书,家中父母终日劳累,自家妹子也是早早嫁给人家当“等郎媳”,受尽了虐待。
这戏更是让他想起了年少时喜欢的少女,那是一家豆腐坊老板的女儿。
有一次他娘病了,他爹让他去买一块豆腐。钱不多的马文升,觉得买一块豆腐丢脸,面子薄的他站在豆腐摊不远处一直看着。
那少女见他穿着满是补丁,满脸羞红的攒着钱,便是笑得灿烂的给了他几块豆腐,从他手中接过了那几文钱。
此后见了他,又时常会给一个微笑。
可惜未能同她多说一句话,等马文升中了举人,家境大好之际,那个少女已经嫁作了人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