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浓。
离情更浓。
霜衣自从离开龙门,便躲在一间尼姑庵内,面对青灯古佛,整日念诵佛经,礼拜菩萨。
庵主可怜她身世,极力劝说她剃度,但某一日, 某人来到,打破了一切沉静。
阿常坚决地说道:“霜衣不可以出家,我答应了少爷,要对她好的,霜衣必须跟我去关外。”
庵主内心惴惴,陪笑道:“施主不妨问问霜衣姑娘的意见, 再做定夺。”
阿常目光冷寒,说道:“霜衣不能出家, 她的青春不能浪费在你这个老货身上,废话少说,让她跟我走,否则我杀光庵里的所有人。”
他的眼神冰冷而无情,绝对不像说笑。
庵主打了个寒颤,不敢多言,唯唯诺诺称是。
于是霜衣只能跟随阿常一同出关,前往大草原。
马车行进在官道上,阿常驾驶,霜衣坐在车厢内。
马蹄声滴滴答答,车轮咿咿呀呀,马车一路朝北而去,远离洛阳。
龙门所有的事情如同大梦,梦醒之后,生活仍需继续。
霜衣问道:“阿常,你跟七少爷很熟吗?”
阿常说道:“当然,我和七少爷打小一块长大的,七少爷相信我,我也相信他, 不瞒姑娘说,我可以为他而死,他可以为我而死。”
霜衣问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好像明白,也好像不明白。”
阿常闷头赶车,说道:“少爷是好人,你也是好人。”
说话如同当日三人在洛水边一模一样。
霜衣道:“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死了,我独个儿活着有什么意味?”
阿常道:“少爷花了偌大的心力去救你,他希望你活着,他希望你快活,他希望你后半辈子平平安安,你不要辜负他的期望。哎呀,我嘴笨,只能说这些。”
霜衣叹道:“没有他在身边,我活着就像行尸走肉。”
阿常道:“人不是为了别人活着,而是为了自己。自己活得开心,才能叫身边的人开心。”
霜衣万万没有料到阿常说出如此一句哲理,愣了一愣, 说道:“阿常, 你当真是个马夫?”
阿常咧嘴一笑, 说道:“其实我不叫阿常, 我姓方,叫方渐飞。”
霜衣摇摇头道:“我觉得还是叫你阿常顺耳一些。”
阿常道:“不要紧,名字只是一个符号,叫阿猫叫阿狗其实没什么分别。方渐飞死了,阿常还活着,那是另外一种人生。”
霜衣道:“大草原真的那么漂亮吗?”
阿常笑道:“当然啊,春天的时候,红的紫的白的黄的野花满山遍野,青草的香味新鲜极了,惹得你鼻子痒痒的,天很高,云很薄,一眼望去,无边无际。你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无数的牛羊在草丛里,山坡上。骑着马,你甚至可以一直跑到天边。”
霜衣悠然神往,说道:“嗯,你说得真好。”
阿常给她讲北方的草原,那里有很多高山,很多大河,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部落,牧草丰美,毡包星罗棋布。
他讲着讲着,高声唱道:“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他声音嘶哑,但歌声里带着雄浑高亢的味道。
霜衣说道:“你唱得真好听。”
阿常说,那是阴山下一个大部落的歌谣,那个部落名叫旺古,北面更远的地方,还有很多大部落,通通处在北莽人的控制之下。
北莽国乃当世大国,疆域辽阔,与中原时有冲突和战争。
他又唱起另外一首,用的是北方部落的语言,歌声舒缓悠长。霜衣听不懂歌词,但她听得懂他声音里的深情款款。
阿常跟她解释,歌词的意思是:天上的星星,掉到地上变成了毡房,供我们栖身,母亲的乳汁滴下来,变成大河,供我们饮食,父亲的身躯倒下来,变成草原,供我们放牧。伟大的长生天,保佑我们子孙绵长。
霜衣难得地笑了,眼前好像看见了蓝天、大山、河流、青草、野花、牛羊、骏马、骆驼、美丽的少女还有英俊的少年。
阿常笑道:“草原的百姓热情好客,善歌善舞。霜衣姑娘,你的舞跳得好,他们一定喜欢。”
他一挥马鞭,马车加速,在大道上一路小跑起来。
跑了一阵,阿常口中吁的一声,拉住缰绳,马车缓缓停稳。
不为别的,因为道路边一人一马已等候多时。
来人熟悉,那是龙门五条龙中的龙潜渊。他稳稳坐在马背上,秋风吹得他衣袂翻飞,身上还包扎着好几处伤口。
龙潜渊神情肃然,问道:“你叫阿常?”
“对。”
“老七最后的时刻,你在他身边?”
“是。”
“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七少爷说,他来承担所有的罪孽。他求仁得仁,没有什么遗憾。”
“你到底是谁?你来龙门又有什么目的?”
“六少爷,阿常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客,阿常也没有什么本事,凭六少爷的武功,一招半式就可以将我拿下。”
阿常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