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赤里陷入了彻彻底底的失望。
他的三万大军拖延在此地已有九日,守军决绝的斗志出乎所有人意外,
无论怎样猛攻死冲,攻城毫无进展。
有时候眼见它摇摇欲坠,仿佛破关在即,但阳凤关总能绝处逢生,屹立不倒。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守将, 数千悍不畏死的守军,硬生生让北莽军折损过万。
萧赤里所有的骄傲和野心,在阳凤关城墙上撞得粉碎。
他还有什么面目去见萧拓,还有什么资格号称新一代名将?
时间在不断流逝,战机一点一点失去。
河北东路,北莽东路大军正在和天朝云麾将军的大军鏖战。而他萧赤里的精兵,却被一个小小的关卡挡住, 无法前去接应支援。
麾下的猛将逐渐疲倦,兵士们开始厌战。
这九日,双方将领绞尽脑汁,排兵布阵,你攻我守,频繁交锋。个中惨烈之处不必细表。
战至第四日,断龙河对岸的天朝军副将实在忍不住,私自派出两千人,趁着夜黑风高之时,乘舟或泅水渡河,摸黑靠近阳凤关。
不料被北莽的侦骑察觉,数千人围将上来,双方黑夜里兵兵邦邦搏杀了一阵。两千人中,除了一千二百人成功退入城内,其余八百人尽皆战死。
一千多人对于城内的守军当然是个及时的补充,张峻也不好追究副将违抗军令的举动。
第五日,北莽调动五千人前往断龙河上游,准备偷偷架设浮桥渡河,攻击对面军寨。
但天朝军在对岸不断有游骑往来巡察, 北莽人才架起浮桥,军寨内的兵马已经赶来,弩箭、石块、火筒一通暴击,北莽人扔下数百具尸体,狼狈退回对岸。
第八日午后,阳凤关下起瓢泼大雨,双方暂时歇战。
雨水断断续续,一直到夜间尚未停住。
深夜,张峻披挂整齐,来见秦虎。秦虎大为诧异,说道:“张兄要往何处?”
张峻道:“请秦兄准许我带三百猛士出城劫营!”
经过数日的生死相依,浴血奋战,两人之间已经建立起一种绝对的信任和依赖。彼此不再称呼什么“张将军”、“秦监军”。
秦虎道:“兄弟不解,张兄为何要冒险?”
张俊微笑:“老天爷在帮咱们大忙啊,如此良机,不去占占萧赤里的便宜,更待何时?”
秦虎道:“此话怎讲?请张兄赐教。”
张峻道:“咱们人少,一直被动防守。对方营寨连接, 兵马鼎盛,绝对猜不到我方胆敢主动劫营。”
秦虎皱眉道:“区区三百人, 有何用处?”
张峻索性挑明:“北莽人的弓弦一般用牛筋制成, 淋不得雨,而我们的弓弦是用麻丝蚕丝混合制作,不受雨水影响。今日雨水下了大半天,我猜想,北莽人的弓箭没几个能拉得开的,我正好趁机使用火箭,烧其营帐,掠夺一番,叫他们睡不了好觉。”
秦虎拍案叫绝,跃跃欲试说道:“张兄细察入微,勇略双全,小弟佩服。不如我和你同去。”
张峻却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为了阳凤关,你我必须有一人守在城中,以安将士军心。”
张峻领三百精骑出城,所有的骑士卸去沉重的甲胄,身着黑衣,背负数个箭筒,然后马衔枚、蹄裹布,以免发出一丝声响。
三百骑借助夜色、雨水悄悄接近北莽军的营地,而对方守夜的兵士昏昏欲睡,居然没有一人察觉。
张峻手一挥,三百骑如狼似虎,齐齐杀入对方大营!
北莽军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杀得措手不及,兵士在梦中惊醒,到处乱叫乱走,箭士想张弓搭箭,但弓弦被雨水浸透,牛筋收缩僵硬,无法张开。
张俊等人不慌不忙发射火箭,点燃营帐,射杀敌军。
待萧赤里披了战袍,提着斩马刀,前来喝令部下反击,张峻已领兵杀了两个来回,杀伤踩死对方三四百人,烧毁数十个营帐,从容撤退。
这一场偷袭,守军除了十几人受伤,全体安然无恙,返回城中,可谓大获全胜,赢得漂亮之极。
萧赤里暴跳如雷,次日即第九日命令全军猛攻,然而守军准备充足,众志成城,又受到夜里捷报的鼓舞,战意高昂,放开手脚厮杀,半步也不退缩。
北莽军只攻了半日,毫无建树,只好草草收场。
夜幕降临,北莽大营的中军大帐烛火通明,萧赤里召集众将,商议明日战事布置。
到场的有马军指挥使也律超,几名将军副将,长生军的四大牙突、十几名营指挥。
萧赤里目露凶光,提着斩马刀踞坐中间,脸色赤红,仿佛要滴出血来。
众将心中栗栗自危,不敢言语,唯恐这个阴狠毒辣的少帅迁怒于自己,一言不合,挥刀斩来,那可倒了大霉。
萧赤里道:“诸位,对于明日攻城,有什么建议?”
左右鸦雀无声。
也律超作为主帅的副手,不得不抢先发言,上前几步,右手握拳平放在左胸处,行礼道:“少帅,属下愿领军令状,请给我八千兵马,明日誓死破城,攻不下来,少帅砍我的脑袋好了。”
萧赤里目中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