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闻声抬头,嘿嘿笑道:“秦爷,贵客登门呀,今日屈尊到我这个狗窝,一定又有好事。你看你来的不巧,要早来一个时辰,老臭虫就可以请你吃烧鸡了,可惜了可惜。”
老臭虫本名不详,以前是一名流窜各地的江洋大盗,作案累累,后来被本地官府抓捕关进大牢,一关就是六七年,奇怪的是,既不审判定罪,也不发配流放,杭州城都换了两三任知府了,他还在牢里受苦受难。
秦虎跟随裴洛德到杭州上任后,某日巡视州府大牢,见老臭虫苦苦哀求,情状可怜,便调出他的案卷,发现此人除了偷盗扒窃,倒也没有其他伤人杀人的恶行。
于是跟雷震商量后,寻个由头,说是该犯年老多病,疯疯癫癫,不合长期监禁,正逢天下大赦,便将其列入大赦名单,释放出狱。
老臭虫自言家中已无亲人,亦无颜再见乡亲父老,为报答秦虎的恩德,自愿留在杭州府,做了巡捕房的探子,为官府打探消息。
他老于江湖,清楚鸡鸣狗盗的手段伎俩,直接间接也帮秦虎破了不少案子。
因为他常年披着那件又破旧、又油腻的羊皮褂子,经常躲在角落里翻找身上的虱子,所以人称:老臭虫。
老臭虫被释放后没有正经营生,便将河神庙后院当成暂住之所。
秦虎笑眯眯走近,一屁股坐在草席上,说道:“我看你红光满面,最近将养得不错,是不是手痒痒了,又干回老本行?”
老臭虫吧嗒吧嗒嘴,说道:“哎,坐牢坐够了,不敢沾染以前的勾当罗!最近河神娘娘生意好,贡品多,老臭虫沾了点光,加上上香的富商也多,顺手打打秋风,借几两碎银子用用。秦爷放心,那些个穷人百姓,我不打他们的主意。”
秦虎知道,老臭虫表面上油腔滑调,为人还是讲些江湖义气的。至于在富人商贾身上小偷小摸,算不得什么大事。
老臭虫说道:“秦爷,既然来了,说事说事。”
秦虎说道:“好差事可没有,棘手事倒有一件,你老臭虫干是不干?”
老臭虫晃晃脑袋,说道:“老臭虫一条烂命是秦爷所赐,还未报答,秦爷只管吩咐,我水里来、火里去,绝不皱一下眉头。”
秦虎慢慢说道:“我有一位好朋友,京城里的富贵人家。前些日子在江南这边办些要紧事,他家族仇家颇多,个个武功高强,听闻他出远门,都赶过来追杀,他人手不足,找到我这里,希望我能帮忙雇几个好手,护送他返回京城,他愿出丰厚报酬。你是本地的老江湖啦,我第一个想到了你,老臭虫,你帮我找几个硬手,有武功底子的,要敢冲敢杀,不畏死那种人,最好不是正经门派里的,以免走漏风声。”
老臭虫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人选倒有几个,不知道这些家伙有没有空闲。”
秦虎说道:“时间紧迫,我们明天就要动身,能叫几个算几个。不管结果如何,掌灯时分,你到城南某巷某号找我。”
老臭虫把手中鸡骨头一扔,说道:“直娘贼,管他的,干了,先算我老臭虫一个!”起身便走。
秦虎一把扯住他,正色道:“这件事凶险万分,随时有性命之忧,老臭虫你可想好了?我可不想你不明不白的去送死。”
老臭虫哈哈笑道:“你秦爷敢做,我老臭虫又有何不敢?我虽然老了残了,手上的功夫可没放下,家伙事样样俱全,什么钩子、绳子、小刀、迷香、蒙汗药,都能派上用场。再说我还有一手打弹弓的绝技,百步之外,莫说是枝头上的一只小鸟,就是树上的一片树叶,老头子也能替你打下来。”
秦虎心想多说无益,默然不语,放开了他。老臭虫拖着一双破旧草鞋,吧嗒吧嗒走出后院。
秦虎取出干粮饼子,吃了半块,和着口水咽下。
他想了想后边的安排,觉得没什么更周全的法子。索性在草席上躺下,假寐一下。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传来悉悉碎碎的脚步声,秦虎惊醒,猛地坐起来。
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文弱少年站在跟前,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他。
那少年穿着旧絮棉袍,腰间绑着一根又粗又阔的青色腰带,两手都笼在衣袖里取暖。
秦虎笑了,笑容温暖,说道:“老十一,想不到你能来。”
诸位看官,前面说过,十七卫分为十组人员,分散各地,又按职责分为刺探情报的鹰卫、监察官员的暗卫,刺杀保护的羽卫,联络通讯的骑卫四种。
少年别看年纪轻轻,却是羽卫中的高手。
少年只点头,不说话。秦虎猛然想起老十七送给少年的绰号:“闷嘴葫芦”,不由得莞尔。
说道:“我在那间酒馆的墙角留下紧急联络暗号,本来不指望你能及时看到,赶来跟我会合。你既然来了,我很高兴。今次可是三个箭头的要命差使,咱们乙组的其他兄弟,隔得太远,来不及召唤,老十七打架的本领又差劲,我唯有仰仗你啦。”
少年硬绷绷地说了两个字:“兄弟。”又闭上嘴。
两个字胜过千言万语,秦虎心下感动,说道:“事不宜迟,现在天色开始昏暗,你随我来吧,一起去见见咱们的主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