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他有些不知如何面对这相隔八年的久别重逢,半晌方才从嘴里挤出一句:“你回来啦?”
但话一出口,钱六便有些后悔,显然他与当年那个小乞儿之间的关系只能算作简单的交易关系,而这样的开场白多少有些套近乎的意思。
不过好在对方似乎并不在意,年轻人点了点头,伸手便从钱六的手中拿过了那壶为墓中人准备的黄酒。钱六亦是颇有眼力劲的人,正主来了自然没有他这外人祭拜的道理,他将手中的东西纷纷放到了一旁,朝着那年轻人行了一个礼,便退到了一旁。
......
徐寒将那酒壶上的封子打开,黄酒淡淡的酒香便在那时自酒壶中溢出。
徐寒摇晃着酒壶,微笑着看向那座墓碑。
“我记得你最喜欢饮酒,但那时候连饭也吃不上一口,哪来的酒喝?”
说道这处,徐寒将酒壶倾泻,酒水便在那时缓缓洒落,然后他自己又提起酒壶朝着那墓碑一敬,自己仰头饮下一口酒水。
“说实话,以前我一直觉得你很蠢。”饮下酒水后的徐寒再次看向那墓碑言道:“明明可以努力过得好一些,却总是想着乞食而活...”
“但如今想想,你过得倒也不错。”
“有酒喝酒,无酒便在破庙里睡上一整天。”
“你待我算不得多好,但终归给了我一口饭吃,也终归未有诓骗过我。”
“你认了命,所以饥寒交迫了半生,如今躺在了这里。我不认命,所以颠沛流离,出生入死。”
说道这处,徐寒脸露苦笑,自嘲言道:“争来争去,我亦不知究竟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
徐寒言罢再次举起酒壶在墓前一洒,然后自己又饮下一口。
“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若是当初听了你的话,卖身到一大户人家,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娶一房妻子,相夫教子,世间风云变化我却只需管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却也是不错,对吧?”
徐寒眯起了眼睛,再次朝着那墓前倒酒,然后仰头将酒壶中最后一点酒水饮尽。
随即他站起了身子,恭恭敬敬的朝着那墓前一拜。
“你便继续躺在这里吧,我回不了头了,只能争到底。”
“若是他年我有幸再归,便再来与你对饮,可好?”
......
立在一旁的钱六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当年那个小乞儿,黑色的衣衫看得出材质不凡,背上的木匣似乎装着不少行头,加上他身旁跟着的猫狗与黄猴,似乎是做那行脚艺人的行当。
一个小乞儿无爹无娘,靠着自己的本事能打拼到今日这步倒也还算不错。
钱六在心底暗暗想着,而这时,那饮下最后一滴酒水的徐寒却已然站起了身子,走到了他的跟前。
“你有心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记得你爹。”钱六如此言道。
徐寒笑了笑,伸手在怀里一阵摸索,然后掏出了一道沉甸甸的银两,又放入了钱六的手中,言道:“今后还请大哥多多照料,我爹一个人在此处孤苦得很。”
钱六心头一紧,他微微掂量便感觉到这钱袋中的银钱数量不菲,起码十五六两开外。想来这年轻人并不会在此处久待,按照这银两的数量,足足够他三十余年祭拜之用,这分明就是不打算再回来的架势。
钱六莫名的生出了些许感伤,如今这世道谁又不是颠沛流离呢?
“不回来了吗?”钱六不禁问道。
徐寒似乎未有想到钱六还会反问,但念及对方这八年来不曾忘了祭拜之事,便也态度温和的点了点头:“回不来了。”
钱六叹了口气,看了看不远处那座墓碑,言道:“你爹其实还挺幸运的,有你这么懂事的儿子,能葬在这望运陵中,可惜啊,我在这望运陵中扫了一辈子的墓,不知道临了时,又能被葬在何处,恐怕连个收尸的人也寻不到咯。”
“大哥的儿女呢?”徐寒闻言不禁问道。
“唉。”说道这个话题,钱六又长叹了一口气,“死了。”
“被那些官爷拉起做什么圣兵圣子,最后一个都未有回来,都死在了那里。”
或许是触景生情的缘故,又或许是想着徐寒不会久待于此,钱六那藏在心底许久的心事在这时被他倾吐了出来:“呵,我也弄不明白什么是圣兵圣子,我那兄弟的儿子也死在这事上,他却跟没事人一样,反倒是时不时抱怨自己的儿子不争气,不能成为圣兵给圣皇陛下开疆拓土...”
“都说那皇帝老爷是咱们的天,可就是真的天老爷也不能什么话都不说就把一个好端端的人的命收走吧?”
“这收走也就罢了,这些人啊不去想自己的儿女,不去抱怨老天爷的不公,反倒怪起了死人不争气。有时候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我糊涂,还是他们糊涂。”
说道这处,钱六又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恼怒,却又不知何处发泄。
听到这处的徐寒眸中光芒一闪,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的问道:“大哥是未有吃下那圣药吧?”
钱六闻言一愣,这才想到自己失了言。
圣药是按人头发下的东西,每个人都必须服下,若是真的被人查到未有服下圣药,那可就是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