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大抵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像宇文南景这般特别。
她登基的时候,困扰大周百姓十余载的旱灾雪灾忽的停下,十余年来第一次瞥见丰收之景的百姓们,对于宇文南景感恩戴德,甚至不乏将之奉为千古一帝之人。
可这世上之事可能大概都是如此,捧得越高,摔得便越重。
随着她削减边关财政,再次任用恶名昭彰的祝贤之后,边关甲士苦不堪言,朝廷内祝贤搅得天翻地覆。有人倒了霉,自然便得想办法做些什么。于是一些诽谤宇文南景的流言开始在大周境内疯传,加上祝贤的行事手段确实血腥无比,无论是在帮助宇文南景铲除异己还是报复自己私冤之事上,皆是如此。
于是很快被封为千古一帝的宇文南景在短短一年半的光景中耗尽了上到王侯下到百姓对她的期许,转眼又成了诸人眼中与宇文洛一般的庸君,甚至因为曾经被给予了太多的期望,百姓们对于宇文南景的不满比起宇文洛来说还要更甚几分。
这些事情,在赶往长安的路上,徐寒不止一次听人提及过。
但饶是如此,每当听到这样的说辞,徐寒还是不由得要皱起眉头,他始终无法将诸人口中那个宇文南景与那个安静善良的秦可卿联系在一起。
当然除开这些怨声载道的流言之外,徐寒还听到一些更让他心忧的事情。
譬如位于幽州天山关的那位手握十万大戟士的赵王赵褚前些日子已经登临仙境,而自那之后,他便一路南下,赶往长安。
他去长安做什么,其实有心人大抵都能猜到些许,毕竟宇文南景削减边关财政最大的受害者便是赵褚与牧青山。因此当赵褚登临仙境之后南下之行所为何事于大多数人来说都不是秘密,只是他会如何做,做到何种程度,都是现在大多数看客的谈资。
而徐寒真正心忧的却不止是赵褚南下之举,他所忧心的是赵褚被困在半步仙人境有多久天下有目共睹,可为何他偏偏就可在天策府想要对宇文南景动手之时便顺利突破此境?
只是在此之前他并未有机会去细观大周龙相,也无法确定赵褚的破境是否与大夏那些仙人一般,会有仙人出世,龙气被噬异象。但若真是如此,那这便意味着那股一直困扰这大夏朝廷的力量已经开始在大周天下蔓延...
很明白这事态紧迫程度的徐寒加快了赶往长安的步伐。
在第二日的清晨,经过这几日不眠不休的奔走,徐寒的眼帘中终于浮现了长安城城郭的景象。
而远远看去,徐寒便发现今日的长安城似乎有些不大一样,位处大周腹地的国都除了当年老牧王战死,大黄城被围,长安城便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景象——城头立满了守城的士卒,城门虽开,但似乎只准进不准出,而且入城之人大抵都需要经过侍卫们严密的盘问。
有道是事出反常,必生妖孽。
徐寒自然在这时不免联想到了秦可卿的处境,他抬头望向长安城的深处,却见那溥天宫的方向,天际依然卧着一头赤色的龙相。这龙相虽然比起当年他离开长安城时气息弱了许多,但却依然算得上凝实,由此也可见秦可卿短时间并无大碍。
当然徐寒不可能等到秦可卿真的有什么不测再出手,他只是稍稍心安,随后双眸一凝就要朝着远处的长安城飞奔而去。
可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却忽的传来一道急促的马蹄声。
......
叶承台的心情近来算不得太好,或者说自从他的女儿辞去天策府府主之位,不知所踪之后,叶承台的心情便一直很不好。
当然,不知所踪这样的说法有些不太恰当,那只是对外的说法而已。
而深知自己女儿秉性的叶承台却很清楚叶红笺去了哪里...
为此他看着眼前已经近在咫尺的长安城,又侧头看了看身旁数十名甲士押送着的两道囚车,他的眉宇一寒看向那囚车中的一人。
“停。”他的手忽的伸出,诸多甲士豁然止步,纷纷看向叶承台,大抵都有些不解,眼看着此行终于走到了尽头,长安近在眼前,叶承台却为何叫他们停下。
叶承台却并不理会这些士卒心头的疑惑,他迈步走到了那两座囚车的跟前,阴沉着脸色看向囚车中的二人。然后寒声言道:“你们先去前方等候,我有些私事要与这二位一言。”
这话出口,那周遭的甲士们又是一愣,一位副将快步上前走到了叶承台的身侧在他的耳畔轻语道:“侯爷,这二人都是鹿先生点名要的人,侯爷...”
叶承台闻言冷眸看了那人一眼,言道:“我自有分寸。”
那副将显然明白叶承台在为何事忧心,他不敢多言只能低头领着诸多甲士退去。
而见对方离开,叶承台这才转眸看向那囚车上的二人。
“宋掌教...宁兄...”他的目光在二人身上一一扫过,却见这二人面色苍白衣衫褴褛,显然都受了不小的伤势。
其中一位白眉年长之人抬眸看了叶承台一眼,问道:“侯爷有何赐教?”
“你们知道为何要留你们一命,将你们押送到长安来吗?”叶承台并不回应宁竹芒的问题,转而反问道。
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