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行站在奥索尔的老桥上,他看着溪水从巨大的桥拱下穿流而过,耳边听着溪水击打鹅卵石后发出的叮当轻响。费尔南德斯上尉前天的话语清晰地回响在脑海里,程知行撑着石头桥沿,眼神愈发的忧愁。
距离那次谈话已经过去48小时,他仍然没有下定决心参与到上尉狂野的计划中,即使对方觉得他已经入伙。
这两天费尔南德斯上尉频频骑着他那匹高大结实的黑色骏马外出,直到夕阳西下才从外面回来。军衔低的士兵不敢过问长官的事,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费尔南德斯上尉是出去搞外交了。
在奥索尔居住的这两天,程知行每晚都会和士兵们闲聊,他渐渐地知道了一些关于加泰罗尼亚地区的情况:和挨了两发核弹几乎全灭的马德里不同,巴塞罗那只遭遇了一发核弹,虽然伤亡超过百万,但仍有不少人幸运地活过了艰难的2044年。这些幸存者组成数十个大小不一的派系,少的只有寥寥数人,多的则有上千人。
曼雷萨的加泰罗尼亚志愿军是当地最大的一支势力,它掌管着一座人口超过3000人的城镇,还拥有一座简陋的火电站。自从政府军落败后,无人敢和加泰罗尼亚志愿军叫板,但他们还是常常陷入困境,比如缺电。
奥索尔的西班牙政府军则恰好相反,他们依照峡谷天险和职业军人在古老的小镇上建立起一个牢不可破的堡垒,这座堡垒有充足的物资以及取之不竭的电力。
和曼萨雷一样,奥索尔同样缺乏重要的战略资源——缺人。六年的平叛战争后他们只剩下72个军人和54个认同西班牙是祖国的爱国平民。
这使得政府军不得不和那些他们曾经看不上的小派系打交道,拉拢小势力对抗人多势众的加泰罗尼亚志愿军。
居住在奥索尔的人坚持说着地道的卡斯蒂利亚语,程知行已经不只一次因为不会弹舌而被士兵们严肃地指导矫正,直到他们发现他的舌下天生缺根筋,才不再纠正他的口音。这些士兵大部分来自西班牙其他地区,只有一小部分是加泰罗尼亚人。
远离家乡又被当地人敌视的士兵通过坚持使用祖国的官方语言的方式守护着自己的信念,程知行钦佩他们的做法和忠诚。
和士兵交谈时,不少士兵都直白地流露出对家乡的思念,但同时他们也认可在奥索尔的任务。许多士兵不是卡斯蒂利亚拉曼查大区的人,他们对是否去阿兰胡埃兹没有看法。
问他们是否愿意回到自己的家乡时,少数人点头,许多人摇头。不愿回去的士兵觉得世界已经毁灭了,他们不想回到家乡看着亲人的尸骸绝望,他们留在这里,至少没人告诉他们那些对他们而言至关重要的人都明确无误地离开了。
远离故土可以让他们心中仍然留存希望。
希望,是白夜之后最宝贵的品质。
这些交谈折磨着程知行的良心,他知道自己无权为所有人做出决定,但费尔南德斯上尉开出的条件过于诱惑。
那天回镇的路上,费尔南德斯上尉还加了筹码,他不仅愿意答应程知行的一切条件,还愿意送他两套军用的防护服,一套人穿的,一套马穿的。这些防护服是摩尔曼斯克核爆后军方为了核大战紧急囤积的,结果袭击来得太过突然,许多人还没用上精心准备的物资就死在了第一轮核爆中。
费尔南德斯上尉许下如此丰厚的诺言,程知行愈发地想帮他,然而鲁伊斯中校和士兵们对他和佩德罗极好,给他们吃的,给他们住的,虽然鲁伊斯中校一直躲着不与他交谈,但他没有强迫程知行和佩德罗去做任何事,还允许他们在小镇里自由走动。
一想到自己和费尔南德斯上尉密谋炸掉他们赖以生存的水电大坝,程知行的还未泯灭的良知让他犹豫不决。
“唉。”盯着涓涓细流一个小时后,程知行长长地叹息一声,又是一次纠结而无用的思考,他趴在石头上埋下了脑袋。
“嘿!三瓶红酒!”佩德罗如太阳般热情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程知行朝着声音望去,看见佩德罗脸色挂着灿烂的微笑迈着大步朝自己走来,他手上似乎握着一个东西,看上去像是一块黑色的“砖头”。
“早安,两个罐头。”程知行敷衍地向他招了招手,很快又放下了,“你今天起来得挺早啊。”
“也不能每次都睡到下午1点不是,搞得我每天吃午饭都吃不下,然后下午又挨饿。”佩德罗笑嘻嘻地走近他,他扬了扬手中的黑色物体,“猜猜看这是什么?”
“什么?”程知行伸手去拿,佩德罗却缩回了手,程知行不满地说,“你不给我看,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吧,你看上去没有年轻到没见过这玩意吧?”佩德罗像护着宝贝似的护着那块黑色“砖头”,只准程知行在远处看。
“什么东西?”程知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块“砖头”是什么,他摇了摇头。
“啊,你真是孤陋寡闻啊。”佩德罗做出一副遗憾的表情,但他演技太差,每一条因笑容弯曲的皱纹都暴露了他内心的得意洋洋,“手机,智能手机!21世纪人类最伟大的发明!”
“手机?”程知行拧着眉毛又打量了一下那块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