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庄里的晌午好像时间停摆了一样,天上洒下的酷热让人们只喜欢小憩一下。沉沉的太阳懒洋洋的挂在上面,一点点往云彩后边躲。只有山林里还是同样热闹,各种鸟儿一直聊着天;风吹过,大树给鸟叫鼓一阵儿掌;凑热闹的知了越来越多,好像要叫醒午睡的村庄。
贾渊没有休憩,独自一人深陷在案椅里,仰头闭目,指间夹着的艾叶缓缓飘烟,只有腰间不时被摩挲着的青玉看得出来,贾渊在想着问题——
作为一个年少离家的还乡游子,贾渊感受得到,清河庄表现出来的极大包容和亲切乡情。不管是对贾奶奶的关照有加还是对自己的殷切礼遇。
但,贾渊也能感受到,清河庄看自己还是一个“外人”,这种隔阂不是生活中日常感情上的疏远,而是宿命里休戚与共上的不同。
虽然当年的贾渊不足八岁,但也是知道清河庄成年及冠、拜过宗堂的习俗,阴差阳错的自己从未有幸参加庄里的成年仪式。具体这个习俗是因何流传、目的何在,清河庄也没有人来告诉自己,不管是年少时,还是还乡后。在这个问题上,清河庄像对待那些稚童一般对待自己。
清河庄并不知道,还乡的贾渊对自己村庄的宿命并不是一无所知,反而是知之甚详。
三十多年前,也就是太祖天顺年间,大儒孙笑尘因癸辰之变进入清河乡群山内,并因故受伤。在清河庄贾家疗伤修养期间,发现贾家的孩子贾渊机智聪明、颇有灵气,于是与贾母提出收贾渊为徒的想法。伤好之后,孙笑尘就带着年幼的贾渊出了清河庄。直到今年年初因故还乡,“在下贾渊,永定府清林人士”的贾渊离乡已有三十余载。
在跟随孙笑尘治学行走期间,贾渊也从师父孙笑尘口中详细了解了朝廷对清河乡群山的布局、明白清河庄这种村庄的来源和设立的目的。
比清河庄村民自己知道的多得多......
贾渊知清河庄,清河庄不知贾渊。这给贾渊的还乡行事带来很多便利,但这种游子与家乡貌合神离的隔阂确认此时的贾渊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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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小子们~把这些先放这里!小石头小心点,别压了菜苗子......哎哎哎~说你呢老铁,看着点门,别给挤坏了......”院门外传来一群汉子吆喝进门的动静,把沉思中的贾渊拉了回来。
贾渊生怕惊扰了休息的贾奶奶,赶紧出门。出了屋门,就看见贾奶奶已经招待着铁匠铺众人落汗喝水了,刚刚陷入思索的贾渊居然没有听到老娘起来的动静。
贾渊轻轻地摇了摇头,有点懊恼自己的不警惕,回到清河庄的自己还是太安逸了。殊不知,人在自己认为温馨舒服的环境中,安全感带来的警惕性下降是必然的。也很难想象,贾渊在外的岁月是怎样如履薄冰的度过的。
“贾先生,没吵到你读书吧?!!!哈哈,山里汉子嗓门大了点,先生不要介意。”领着众人进门的温天衢见贾渊出来就摇头,赶紧迎上去说了几句客气话。
“温先生说的是哪里话,寒舍永远为温先生敞开。”本就不是对铁匠铺众人有意见的贾渊边说边向温天衢身前走去,稳稳地一拱手,“温先生还真是雷厉风行。晌午应下的事儿,午后刚过这就来安排了。潜阳感激不尽!”
“潜阳兄这是做啥?!”温天衢佯装怒样,把住贾渊的拱手,转而也称呼起贾渊的字,由怒转笑,“见外了不是?!潜阳兄与在下一见如故,朋友自当有排忧解难之义;更何况这盖书屋,还是为了教小叶子读书,老木头......秋亭不在,我这当干爹的自然当仁不让。”
“温先生仁义无双,在下敬佩。”贾渊就是喜欢清河庄里这股子淳朴亲近劲儿,“温先生,我们到屋内一叙。”
“不不,这就不必了。”温天衢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在酒桌上接着酒劲儿说点自己擅长的东西还行,真到了那书籍堡垒里,自己肯定瞬间做了蜡,十句话应不上一句。赶紧推脱道:“今天铁匠铺得空,就先把地基啥的弄一弄。正好宗堂那边有预备修补的大料,也扛过来一些。这几天就抓紧吧书屋起了,也好让贾先生和小叶子有个舒服的地方安心治学才是。”
说着,温天衢逃似的挥挥手,加入到搬搬抬抬的队伍里,自顾自的忙活起来。只留下不知作何表情的贾渊在原地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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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今天一场酒桌“论道”,贾渊是知道温天衢在学问方面成色的,也不强求。正不知道自己是上前帮忙还是回屋闭关时,木小叶领着秦大爷进了柴门。
“师父师父!”木小叶小小的身躯扛着一左一右两个大箱子,呱嗒呱嗒的奔向贾渊,“我来给师父打书柜来啦~”
木小叶背着工具箱一跑一颠的,可把身后的秦霄心疼得不得了。急的直在身后追,嘴里嚷嚷着“慢点,慢点......”。
“你?给为师打书柜?”一把接住跑来的木小叶,赶紧把木小叶身上的工具箱摘下来,轻放在脚边,轻手擦着木小叶额头的汗珠,促狭的问到。“你是啥时候又拜了个木匠师父吗?”
“不是......不是......”虽然就跑了这几步,也假装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