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是艳阳天,突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似乎上天也体会到了蔡邕的那颗“不甘”的心。
——“轰隆隆!”
虎牢关内,馆驿旁的一株空心柏被雷电击中,一段粗枝轰然断裂,砸在馆驿的屋顶上,就连瓦砾也微微的颤粟,窗棂剧烈的震动了下,狂风猛卷而入,屋内烛火寂灭!
整个馆驿顿时一片漆黑,与之相伴的是女人的尖叫声。
柳羽与蔡邕本正聊到关键之处!
感受到窗外的劲风。
黑暗中,柳羽试着去寻物堵住窗子,蔡邕则是眯着眼,任凭狂风吹拂,这一刻,眼前一片漆黑,他想到的却是他前半生的郁郁不得志!
年轻时,他从名师,却因无人举荐,徒有奇才,赋闲在家里。
结果,他产生了一种怨怒的情绪,终日闭门不出。
期间执笔为文,都是以一种近似呼“嬉戏”、“自我解嘲”的笔调,来表达对时弊的热讽和不得贤官明士之识的心绪。
他写出过《释悔》一文,他自比东方朔、杨雄、班固、崔骃等人,他想要以自己的学识,为振作朝纲出力,但他的性子却又难与腐恶势力同流合污!
正是因为这篇文章,他才被时任司徒的桥玄所发现,所赏识…
那一日当天子请他解读“妖异”现象时,那是他第一次最接近天子,接近于改变这个时局,怎奈…他太高估自己了!
他本身又太微小了,微小到他的那些谏言不仅没能实施,反倒是让蔡家遭逢大祸!
那些腐恶势力的能量太大了!
他们动动手指,就能将蔡邕,将蔡家覆灭!
可…蔡邕甘心么?
他从不甘心!
太学石经上的“帝之辅弼,国之栋梁”,便是他终身为之奋斗的字眼!
就在刚刚…
大雨倾盆之前,柳羽将第一条路,那所谓“下”策讲述给他。
那是劝他利用一些太学中的关系,左右廷议时的审讯。
最后减除死刑,判以‘髡钳’的刑罚。
既——将头发剃掉,以铁箍束住脖子与家人流放‘朔方’。
朔方郡在北荒,势为死地,流放此地者能活着的十不存一。
这等判决的好处是,蔡邕得罪的那些“权贵”非但不会反对,反倒会极力支持。
相对而言,这一计也更容易成功。
而这一“计”的核心,便在于——置之死地而后生!
柳羽详细的给蔡邕介绍。
朔方内的服刑地在五原郡,这里是汉朝北方八边郡之一。
最初乃是匈奴人的领地,汉武帝时期,烈侯卫青北击“楼烦”、“白羊王”于河套地,这才驱逐了匈奴,在这里设郡治理。
由于这里发展较慢,地广人稀,历来便是中土被流放囚犯的集中地。
按理来说,流放此地的刑徒,均要服苦役,男犯要承担筑城、修路、修桥等劳作。
他们被称为‘城旦’;
女犯则要承担田间活计,以及舂米等劳作。
所以,她们被称为“城旦舂”。
无论是“城旦”,还是“城旦舂”,都要忍受沉重劳役的折磨,常常因饥寒交迫或者瘟疾疫病而丧生。
所以…无论怎么看。
流放到这里,都是一个死局。
蔡邕本正想问,如何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想…顷刻间,窗外雷电交加,大雨磅礴,这也为他那至暗的心境再度蒙上了一层阴影。
过得许久…
窗子被堵上了,狂风不再,雨也小了一些。
柳羽的衣袍被雨淋湿了不少,却来不及去更换,他跪坐回蔡邕的对面,示意道:“蔡子方才是想问?流放朔方五原郡,如何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瞒不过柳观主!”蔡邕抬眸,经过了方才的小插曲,他的眼眸中变得更复杂了。
迷惘与不甘中又多出了几许疑窦。
反观柳羽,他唇边浮起了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像是淡然自若,又像是胸有成竹。
流放朔方,别人或许九死一生…
唯独蔡邕,他是个例外!
“自打武帝朝以来,流放朔方多是九死一生,能活着回到中原的十不存一,可偏偏蔡子不同!”
“我有何不同?”
“蔡子可还记得,你太学中有个徒弟名唤‘周越’?”柳羽的声音依旧很轻。
蔡邕略微思索,旋即摇了摇头。
“太学弟子何其之多?周越,记不得了!”
的确,诚如蔡邕所说,每一年太学的弟子上百之众,除了一些家门显赫的如袁绍、荀攸、刘表等,也只有那些特点鲜明,例如曹操、张邈、胡毋班这样的…能让蔡邕印象深刻。
可不是每个学子,都能入了“桥子”、“蔡子”的法眼。
“那么?蔡子多半记得,有一个太学生,为了讨问道、儒之别,特地在蔡子的府邸门外等候了两日两夜。”
柳羽的这句话,一下子让蔡邕回忆起来。
就好像是后世同学聚会见到老师,告诉老师自己的名字,老师未必有太大的印象。
可你要冷不丁的说一句,“那年过年,我爸给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