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西垂,小雨渐停,幕霞灼灼。
曹操站在洛阳衙署门前徘徊等候。
那个进去禀报的守卫总算出来,曹操眼中一亮,急忙凑上前去。
却听那守卫冷色说道:“洛阳令不见,你回去吧。”
曹操陪笑道:“烦请大哥再为我通报一次,就说学生曹操真的有要事求见…”
因为二元君主制的缘故。
曹操最初是受司马防举荐,两者间的关系极其亲密,就如同师傅与弟子。
这么算,曹操深夜登门拜访,也不算乱了规矩。
只是…那守卫的话格外冷冽。
“你以为这洛阳官署是什么地方?你想进就进?你有事?呵呵,你一个罪臣之子,洛阳令案牍上哪一件事儿不比你的事儿紧要,快走,否则连你一道关入牢狱,先打一顿板子!”
这…
曹操眉头紧锁,无奈焦灼之下,他看到了衙署门前的一面鼓,那是当地百姓鸣冤叫屈的登闻鼓,只是,如今的鼓上满是灰尘…显然许久未有人敲过了。
曹操的心一横,大步上前,拿起鼓槌…
“咚咚咚”
他猛敲了起来。
守卫一惊,连忙追过去夺鼓槌,怒声斥责道“你干什么?”
曹操一把甩开他。
又有其它的守卫去夺,依旧不是曹操的对手!
“咚咚咚!”
鼓声如雷,曹操继续旁若无人的击鼓,无限的冤屈伴随着鼓声一直传入衙署之内。
衙署书房内的几人都听到了鼓声。
颍川名士,时任济南相的荀绲眉头一挑。
感慨道:“想不到,这位大鸿胪之子竟敢敲响登闻鼓!”
司马防并不在衙署中,他的父亲,时任颍川太守的司马儁闭上眼睛听着鼓声。意味悠长地说道:“自桓帝起,就再没听过如此铿锵的鼓声了?”
嘶…
荀绲身侧还带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年,他名唤荀彧。
此番前来洛阳,本是荀绲带着儿子向司马防求评的!
此刻,年轻的荀彧也被这擂鼓声震动…
我清楚,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如今已是满城风雨,在荀彧看来,曹操的擂鼓,就像是身处绝望中的人对命运有声的抗争!
“说起来,吾儿建公对曹大鸿胪是有些狠辣了!听说已经动大刑了!”
司马儁感叹一声。
他提及的“建公”正是他的儿子洛阳令司马防,也是这桩案子的主审。
别人不知道,他这做父亲的再清楚不过,儿子对曹嵩是用了酷刑!
“唉…曹大鸿胪的年龄不小了!这酷刑…能扛得住么?”荀绲感慨一声,想表达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倒是荀彧…他眼珠子一定,语出惊人:“司马大伯是在救大鸿胪!”
啊…
骤然的一句话,惊到所有人。
“文若…”荀绲本想喊停…
司马儁却是张口道:“文若不妨细细说说,这是何故?”
“回司马老太爷。”荀彧恭敬的说道。“如今陛下因为宋皇后案,大肆牵连…凡是与扶风宋家有干系者均被押入牢狱,陛下这是下了决心。”
“如此关头,只有洛阳令严刑拷打之下,大鸿胪依旧能顶住,才能向陛下证明曹家与宋家真的没有牵连,方有可能逃过这一劫!故而,洛阳令严刑看似狠辣,实则是在救大鸿胪!”
霍…
荀彧的见解惊到父亲荀绲,也惊到了司马府的这位老太爷。
司马儁感慨道:“不愧是何伯求口中的‘王佐之才’,文若方及弱冠,见解已经如此独到了!”
荀绲亦感慨道:“大鸿胪之子是用一种方式救人,令郎则在用另一种方式救人,这次的宋皇后案还不知道要牵扯多少无辜?”
讲到这儿,荀绲回望儿子荀彧,眼神中多出了几分赞许。
司马儁则是再度感慨:“老朽总算知道,为何吾儿建公坚持不见这个曹孟德了!”
…
…
曹操仍在敲鼓,一抹麝香的味道悠然而出,原来是荀彧走出衙署。
他没有去夺曹操的鼓槌,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曹操擂鼓。
过得片刻,方才张口道。
“再这么敲,大鸿胪就要被你害死了!”
听到这么一句,曹操大惊失色,连忙转身…一把扯住荀彧的袖子。
他以为荀彧是衙署中的文吏。“学生求见洛阳令,若父亲真的有罪,学生愿替父亲受罚!求洛阳令饶过父亲。”
荀彧费了许多力气才甩开了曹操,他凝眉道:“你爹的脑袋能杀一儆百,你的脑袋能干嘛?”
言及此处…
荀彧蹲下身子,一边试着扶起曹操,一边压低声音提醒道:“前些时日,你退了宋家的礼箱?是从哪得到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