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二方懒洋洋的抱着腰刀,靠在捕房的门口晒着太阳。这几日天气渐渐转暖,加上之前下了场雨,院里砖缝间青草开始冒芽儿,能够在死气沉沉的大牢里面闻到些清新的气息,实在是难能可贵,煦暖微风轻柔拂过身上,更是说不出的惬意。
黎二方眯缝着眼,不是因为炙烈的阳光晒的,实在是因为这样的日子太过舒适。这前前后后忙碌紧张了有一个月了,城主大人都睡在牢房里面,像自己这般的小卒能跑到哪儿去,只得天天睡在值更房里跟着提心吊胆。
经过了一场劫狱风波,虽然上头没有明说,但是看得出大牢里的戒备算是渐渐松弛了下来,城主大人也已正常的每天府衙办公回家睡觉,像他这样的捕快狱卒们也总算可以稍稍松了口气。
听着屋里头窸窸窣窣的摸牌声,和偶尔几声经过刻意压抑的兴奋叫声,应该是里面哪个家伙运气好糊牌了。黎二方皱了皱眉头,嘟囔了几声道,“声音都给老子放低一些,指不定什么时候城主大人又巡过来了,到时候就算不掉帽子,一顿板子那可是少不了的。”
“知道啦,黎头儿。”里面的几个家伙看来并不怎么惧怕自己这位上司,哄笑了几声之后,总算是把声音又压低了几分,算是给足了面子。
想着自己还有半个月也就可以彻底交了差事,回去养老了,也就由着这帮毛头小子们闹腾去。回头换个新的班头儿,要是摊上个待人严苛要求高的,看他们还吃得消不。
黎二方笑了笑,眼睛顺着那些新生的小草一路望去,一片青葱可爱生机勃勃,直到看见位处院落中间的地牢,在那幽深的入口处竟然也长了几根碧绿的小草,倔强的向着蓝天伸展着。
“谁都想活啊。”黎二方呸了一声,这才懒洋洋的道,“可你犯了这么大的命案,凭什么还想活。”
话里面自然还有未说出的意思,你凭什么还要搞出那大的阵势,让大伙儿都陪着你,有家回不得,有酒喝不得,连摸个牌儿都得小心着。
“别摸牌了,赶紧着去个活的,给地牢里面那家伙喂点儿汤面。”黎二方抬头望了望日头,回头呦喝道,“可别死在我们班上,就算别人不说,也晦气不是。”
屋里面的人哄然大笑,便有人叫了起来,“黎头儿,你可真是老了,这记性可是不行了。牛尾儿那小子已经下去喂食了,这都走了有两柱香了吧。”
黎二方听得是里头最小的那个苏成的声音,不由得啐了一口,低骂了声狗崽子。回头想着果是不服老不行,长江后浪推前浪,眼瞅着现在都是这些后生们的天下了。想到这儿,便跟着屋里几个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天穹湛蓝,浮云如海,小树上红花嫩叶相映成趣。
黎二方依在门口,眯缝着眼望着这院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在这个院儿里也算忙活了大半辈子了,这些一成不变早已看厌的景色,原以为早已刻画在自己的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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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里,临走了才发现每一处有每处的风景,每一样有每一样的鲜活,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了。
还有个十多天,可着劲看吧,能看多少是多少,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终究是要走了啊。
黎二方怅然一叹,抬起袖子拭了拭微有些湿润的眼角。可是那些思绪万千的惆怅总是轻易被背后那些欢乐无忌的笑声打断,黎二方微有些着恼,于是抬起头来,想要回头说上两句,脸色却忽然凝重了起来。
一位身着青色长裙的女子,怀抱着一副古琴,沿着院落中央的碎石小道,缓缓的向着这儿走来。
待得走近了几步,黎二方总算是看清楚了姑娘的相貌,不由得在心底暗自赞叹了一声。那姑娘生得端庄秀丽,虽然不是少女年纪,却是保养得极好,眉目如画,却又透着丝拒人千里外的清冷,总让人想看又不敢多看。
只是那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衣裙实在是旧了一些。只是眼前的这位姑娘仿佛并不在意这些。她横抱着一副棕色古琴,长长的琴身更加衬着她的身材格外娇小。按理说古琴的重量对于她柔弱的身板也是不小的负担,可是她一路娉婷走来,那副从容淡定有若闲庭散步的姿态,可完全不像是手捧重物的模样。
黎二方望着那些石缝中好容易挣扎生出的青苗,无论如何坚强求生,却又被柔弱的女子碾落成泥,微微生出些可惜的情绪来。
“姑娘是怎么闯进来的?”
美貌的女子在男人眼里总是会有一些不同寻常人的特权,即便是黎二方这样的小老头子,这辈子见惯了大风大浪,竟也不能够免俗。在突然发现有人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时,他并没有立刻凶神恶煞的拨刀出鞘,然后声色俱厉的质问原因,而是和颜悦色的解释道,“这可是南绍城的大牢重地,可不是你这样的女娃儿该来的地方。”
“怎么进来的?”姑娘脸上露出一丝困惑的神情,她迷惘的回头指了指,道,“我见院子门开着,那位看门的小伙儿睡着了,我就想着进来看看。”
黎二方顺着女子的手指望去,果见院门半开,那个原本理应站在门外值守的衙役竟然坐在门槛上酣然大睡。见属下如此玩忽职守,黎二方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按着往日定要